从未央行宫开始,他们这趟东行就没有太平过,接二连三的出事,小五每天睡的比狗少干得比牛多。
不信鬼神的人每天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变成了往佛祖跟前拜一拜。
祁舟简直拿他当傻子看。像他们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佛祖能保佑才怪了。
“你说那个怀月公子是不是真的会什么妖术,我怎么感觉所有事情都是从他出现之后才开始的啊。”
这日在拜完佛祖后,两人坐在一道用早膳,小五掰着手指头数:
“且不说这次东行,你想想我们一路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大人居然还怒发冲冠烧了人家的楼、杀了知府,跟中了降头一样。”
祁舟将一筷子咸菜塞进他嘴里:“你不要命了?”
“呸呸呸!这么一大筷,你是想咸死我吗?”小五脸皱成一团,胡噜胡噜喝稀饭,又被烫得龇牙咧嘴,险些连手里的碗都丢了。
跟耍猴似的。
祁舟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杯凉水:“这样才能堵住你的嘴。大人对我们虽好,但你也得有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该知道。”
类似的话他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小五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样的唠叨,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现在不是就我们俩嘛,我只同你说又没事。”
祁舟还要再说,被他先一步堵了回去:“别说什么隔墙有耳,你武功那么高,什么人靠近能发现不了?”
祁舟被他说的有些心软,但还是说:“人外有人,大人就比我厉害得多。”
“那不一样。”小五说,“反正在我眼里,除了大人之外你最厉害。咦,你耳朵怎么红了,热吗?”
祁舟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站起身:“你吃吧,我去给怀月公子送早膳,他这会儿也该起了。”
“大人今日不是在吗,怎么要你去送?”小五觉得奇怪,“往常那位的事情,大人不都喜欢亲力亲为吗,难道是吵架了?”
和怀月相关的事总是被宋听放在第一位的,因而小五和祁舟两个宋听最为信任之人,总是日夜不分的轮流守在怀月周围。
只有宋听自己陪在怀月身边的时候,才打发两人去休息。两人从前时常在一块儿,现在却难得能碰到一起说说话,小五还怪不习惯的。
祁舟看出他脸上的期待,到底还是又坐了回去:“应该没有吧。”
“没有你就安心待着吧,有什么事大人自会喊我们过去,有大人在,你去添什么乱啊,大人说不定还不想看见咱们呢。”
话音才落下没多久,宋听的身影就出现了。
“大人。”
“大人。”
宋听点了点头,没有马上说话,但脸色看着不怎么好。小五同祁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惴惴的。
“这几日,本座有事要忙,公子那边不要有差池。”
吩咐完这句,他就走了。等到他走远,小五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围着祁舟转圈圈: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看起来是真吵架了……”
……
吵架倒不至于,但自前夜那场对话之后,两人确实没有再好好说过话。
这一点楚淮序原本并没有察觉到,等到发现宋听两天都没有在自己眼前晃,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人似乎在躲着他。
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因为那天夜里的事。
在看到今日来送早膳的人依然是祁舟后,楚淮序直接给气笑了:“你家大人死了不成?”
这话祁舟当然不敢接,默默地将东西放下,正准备退出去,却被楚淮序叫住:“等等——”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劳烦给你家大人捎句话,就说后天的祈福大典,我也想去观礼。”
嗣水镇的事情太过骇人听闻,根本不可能瞒得住,谣言也越传越广,都是指责当今天子不仁不义,连老天都开始降罪。
背后操控之人还将江南水患和祈福大典联系起来,像是更加应验了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顶着这样的压力,楚明焕公布了亲至白马寺的消息,并预备重启祈福大典。
楚明焕原本只是跟着王广鹤过来,没想过要现于人前。但如今形势所迫,他只能以天子的身份将这场大典弄得风风光光,让自己被上天所“承认”,才能力破谣言。
祁舟施了一礼:“是。”
楚淮序一碗粥还没喝完,两天没出现的宋指挥使就来了。楚淮序施施然地戴上了他的银质面具,隔着冰冷的面目看宋听:“大人终于舍得现身了?”
“……”宋听抿了抿唇,没吭声。
事实上宋听当然不可能真的放着楚淮序不闻不问,这两日他便是连淮序几时用的膳食,吃的什么,吃了几口,都一清二楚。
每当夜里淮序已经睡下,他也会摸黑溜进淮序的房里,悄悄地睡在他身侧。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再离开。
在长安时指挥使大人就做惯了这等偷香窃玉的事,换了个地方照样得心应手。
淮序夜里睡不安稳,时常被噩梦惊醒,因此对于身侧多了个人这件事他自然也清楚。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拆穿这件事。
楚淮序借题发挥,冷冷笑了声:“大人的脾气倒是愈发大了。”
他倒是真的没想到宋听这次居然能憋那么久,以至于他倒成了那个先开口的。
却不想宋听破天荒的没有顺着楚淮序给出的台阶往下走,反而有些态度不明。
楚淮序因此更加恼怒:“怎么,指挥使大人如今是连话都不愿意同我说了?”
后者独自生了那么久的闷气,早已经忍到了极限,见楚淮序还是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更委屈:
“我只是想你可以信任我。”
他原本不想同楚淮序说这些,更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表露出任何不快,从淮序的角度,不信任他、防备他,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道理宋听比任何都要清楚明白,可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懂这个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事实便是他发现自己有些没办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