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乘坐仙鹤抵达纳兰家时,纳兰府整个由牢笼一样的方形结界覆盖,内部黑气浓郁,隐约可见浑身赤裸的婴孩冲撞结界,妄图摆脱禁锢。
天墟阁派来的道修和都察院的巡检使分列两边,佥都御史叶梦书带头行礼。
天墟阁是不需要行礼的,但被巡检使感染,也有样学样的作揖问安。
苏茗月下了仙鹤,抬手示意不必行礼,她声音清浅,却无比清晰的传入众人耳里,“纳兰家贩卖的婴孩可都追回来了?”
固念跟在她身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仙鹤,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像雪莲迎风绽放,尽显高贵圣洁之感。
瞬间看呆了众人,他们竟一时忘了回话。
苏茗月头也不回的取出个面具扣在他脸上,众人瞬间回神。
不用问,肯定是固念又在用幻象迷惑他人。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他声音低沉缓和,宛若潺潺流水之音,让人心旷神怡。
他这句话意为不要执着表象,就算她把他的脸遮住,他的内在也不会变。
道宗某憨憨弟子大喊,“大师我悟了。”
被他身边同伴拍了一下后脑,“你是道修啊大哥。”
固念狭长丹凤眸扫过众人,那目光饱含包容慈祥,好似佛陀垂眼看人间,尽显悲悯之态,是面具也遮不住的神圣,“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
苏茗月忍无可忍,回头抬脚踹他,被他握住脚踝,他好似对待珍贵瓷器一般,弯腰轻轻将她的右脚放在地上,还拍了拍她衣摆处不存在的尘土。
这番动作在他身上,好似天上神只愿化尘做土托举众生,尽显大爱。
他直起腰慢条斯理道:“殿下,戒骄戒躁,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心为无常性,要减少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执着忧虑,使内心保持平静。”
忽然有几人似有所悟盘膝而坐,就这样开始了顿悟。
七七捂着肚子,憋笑憋得十分辛苦,没想到主儿有一天也会遇到她的克星。
苏茗月深呼吸,软着声音道:“再捣乱把你丢回蓬莱哦,我想我应该打得过你。”
“若小僧闭口不言能让殿下欢喜,那有何不可。”说完,他抬手,慢动作画了个咒,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禁言咒。
苏茗月挥手打散,“你既然修了破万法就不要再装了。”
固念包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看一个胡闹的稚童。
她被气笑了,转身面对着他,因着他一九五的身高,不得不仰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懂吗?”
他端着这副淡然平和的姿态,显得她像个上蹿下跳的恼怒的刺猬。
对方垂眸,眉间朱砂又红又艳,恍惚好似红莲盛放,莲心一雪白婴孩啼哭不止,随着时间推移眨眼便长大成人。
电光石火间她好似明白了什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春带彩指环,上篆刻着复杂的符文,她道:“非必要不要摘下它。”
她握着他的手腕将指环推入无名指,指环自动调节大小。
带上的一瞬间,果然万千幻象尽数消失。
“为何要禁锢小僧的灵力?”他神色晦暗不明。
她不答,转而道:“在我身边最重要的是听话,乖,不然我就是你的生死劫。”她抬手摘下面具,拍拍他的脸,小手指戳戳他的鼻尖,语气温柔却充满威胁的味道。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心道殿下不愧是殿下,没人能压住她。
固念摸摸鼻子,感觉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有趣,期待。
巡察使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恼怒,他们也被这妖僧的幻象迷了心智,恢复理智的瞬间既唾骂自己定力不足,又怨他惑人心智乱人心弦。
他们本就是肩负监察百官职责的巡检使,却连这般假的幻象都无法勘破,实在惭愧。
苏茗月拍拍手,“万物相生相克,不必因一时失败便否认自己,就近而言纳兰家的事你们处理的很好。”
得到殿下的认可,众人只觉心中欢喜,这几天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叶梦书带两人大致了解了一下纳兰府上的情况,她道:“纳兰祠堂的雕像内部有八成都是琐镍粉,且每个雕像里都嵌有形态不一的金童子。”
打破雕像后,煞气喷涌而出,还好殿下事前交代天墟阁道修前来帮忙,不然必酿成大祸。
“是小鬼,这样浓郁的煞气,供奉的不会是金童子的。”苏茗月轻声纠正,继而解释道:“金童子和小鬼是暹罗传来的,金童子又名古曼童,是经过佛家洗礼的堕婴,皈依佛门的佛童子。暹罗小鬼是一种巫术,大致分为三种:?油小鬼、?小鬼像和?邪小鬼,是使用婴孩尸体或尸油作为材料,看来纳兰家真正售卖的是小鬼,这背后怕是牵扯甚广。”
叶梦书越听越是心惊,这与他们查出来的相差无异,她道:“殿下,纳兰家族的人似乎在死之前就烧毁了账本,我们没有切实证据证明谁买了小鬼,去查收好几次都被打了出来,属下当时还奇怪,为何倒贴钱他们都不愿交出小鬼,如此便解释得通了,他们靠着小鬼做了不少事,得知我们是岛上的人,便更不敢暴露了。”
“有去查证吗?”
叶梦书点头,“连着好几户人家都拒绝交流,不知是不是他们之间互通消息,后来属下连续几次扑空,觉得怪异,便大致查了查他们,他们似乎都是买了小鬼之后家业得以发展,与此同时他们的对家或朋友,都莫名失势,这事单拿出来不起眼,但十几家二十几家连在一起看,怎么都透着诡异,像是...”
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形容。
“运势被偷。”
“对。”叶梦书恍然大悟,就是如此。
苏茗月侧目问固念,“你怎么看?”
“小僧认为当务之急是清除煞气,只是这样浓郁的煞气,怕是要请师父出山了。”他语气悠悠,带着悲天悯人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