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房间收拾干净已近日暮。
一名小厮给沈宁两人送了饭来。
沈宁打眼一瞧觉得他有些眼熟。
在他要离开时喊住他:“等一下。”
青云低着脑袋转过身询问:“大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声音,沈宁一下便想起来了,语气稍冷:“你是昨日跟踪我那人?”
青云身子瑟缩了下,忙不迭跪下:“对……对不起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将遇到你的事说出去,是、是胡管事,他也认出了你,将你回京的事禀告给了侯爷夫人。”
沈宁皱眉:“你为何会认得我?”
她这张脸虽和母亲长的像,但她这十多年都没在齐家人面前露过面,一个小厮怎么会认出她?
青云怯怯抬起头来:“沈姨娘对我有恩,她的容貌我一直未曾忘记。加上大小姐你、你和沈姨娘有六分神似,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沈宁:“……”大意了,她出门就该戴顶帷帽。
昨日太高兴,她早忘了京城不止有李尘璟,还有一个定远侯府。
听小厮说她母亲于他有恩,想来他和定远侯府其他人不是一路人,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青云。”
“青云……”她念着这个名字,脑中一闪:“是你。”
她想起来了。
她四岁那年,母亲救过一名犯错事在雪地里罚跪的小厮,她记得就叫青云。
沈宁让他起来,问:“你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她和母亲还有柳姨被赶出府时他只有十一二岁左右,多年过去,她已认不出他了。
青云清秀脸上扯出苦涩的笑来:“做下人的也就那样,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犹豫了片刻,他压低声音:“大小姐,你不该回来的。”
沈宁神情微凝,给夏知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把门关上。
“你为何这样说?”
青云交握着手,忐忑几许将自己知道的悉数说来:“大小姐不知道,这两年侯府越发没落了。原本侯爷夫人还想借二小姐与孟阁老家嫡长孙亲事撑一下门楣,可谁曾想前年孟阁老突然去了,偌大的孟家也散了。”
“一天夜里孟府走水,连府邸都烧没了。这门人人艳羡的婚事变成了人人耻笑,侯爷夫人想退婚,又怕外界说侯府狗眼看人低,二小姐的婚事便一拖再拖。就在前几日,户部尚书家公子看上了二小姐,让人上门提亲,侯爷与夫人不想拒了这桩好婚事,又怕退了孟家婚事被人戳脊梁骨,就想起了大小姐你。”
“当初定亲的赓帖上只说孟齐两家结良缘,并没说是哪个小姐,所以,侯爷夫人想让大小姐你代二小姐嫁去孟家,这样一来既保住了名声,又能攀上户部尚书家。”
沈宁冷笑。
难怪齐云程迫不及待要把她接回来,原来是想让她代嫁。
“你可知他们把柳姨关在了何处?”
青云摇摇头:“我身份低下,平日主子的院里都进不去,这等紧要事更不可能知道了。”
沈宁也没想抱多大希望,闻言面色平静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青云踌躇:“大小姐,那你要怎么办?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时可以帮你。”
沈宁沉吟好一会儿,开口:“不用了,你在府中本就过的艰难,我不能连累你。”
她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青云没多说什么,让她保重就离开了雪琼院。
—
来侯府两日齐云程每日派人按时给沈宁两人送饭,并没有传她提代嫁一事。
傍晚用过晚饭,她打听后来到齐云程居住的松鹤居。
直接开明见山问他柳絮下落,齐云程撕下了人前慈父伪装,将玉佩丢案几上:“想见她就乖乖嫁去孟家。”
沈宁沉住气:“你接我回来目的就是这个?”
“难不成你以为是接你回来享福的?”齐云程语含讥讽。
当年要不是喝醉酒迷迷糊糊睡了沈璃月那个女人,她大着肚子找上门,他才不想纳她进门。
一个歌舞坊的舞姬,怎配得上他侯爷身份,简直就是他一生之耻。
沈宁拾起玉佩,袖中粉末无声无息洒入齐云程跟前茶盏中,面上并无过多情绪起伏:“我答应代嫁,但在此之前必须要见柳絮一面。”
齐云程本以为要言语威胁一番,没想到她如此识趣:“放心,只要你听话嫁到孟家,侯府不会对她怎么样。”端起茶盏呷一口,他不忘警告她:“别动歪心思,我已经命人给她喂了毒,解药只有我有。”
沈宁呼吸一紧,袖下手嵌进掌心:“知道了。”
“没事就退下。”
“是。”
出了松鹤居,沈宁把齐云程大卸八块心思都有了。
和李尘璟一样都是卑鄙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沈宁就没怕过谁,岂会受他威胁?
那药够他拉一天一夜了,算是收回点他威胁她的‘利息’,等找到柳姨,她再跟他算算总账。
回到雪琼院,一院寂静无声。
沈宁让夏知去休息后兀自推门进了寝居,甫一关上门腰间一紧被拉进一个宽阔怀中。
她下意识要使用武功,唇间便覆了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掌,闻到熟悉的甘松香,她忙敛去周身气息。
“嘘,是我。”谢砚卿清冽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沈宁扯下他手,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一看便不是走的正门。
没想到清冷如月的谢大人居然也会翻别人家墙,说出去谁会信?
“我查过了,户部尚书家前几日上门向齐芸提过亲。齐家与孟家有婚约,我怀疑齐云程接你回来是想让你代齐芸嫁去孟家。”
“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谢砚卿语气透着惊讶。
“齐云程已经告诉我了,我答应了。”
她话落,便觉腰间的手收了力道,头顶传来他幽幽声音:“你想嫁别人?”
沈宁环上他脖子,故意激他:“又没人知道我们成过亲,我现在可是定远侯府大小姐,就是嫁给孟家公子又如何?”
他气极,俯下脑袋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压低的嗓音带着浓浓醋意和怒意:“你敢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