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穆帝眼中暗色如阴霾般在眸底悄然汇聚。
转瞬又隐匿于深邃之中。
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泛起的一丝情绪涟漪,又好似藏着无尽的心事与权谋算计。
他微微抬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御座扶手。
良久,他目光如炬看向李尘霄,语带几丝不易察觉的薄怒:“太子可知这事?”
李尘霄后脊一寒。
靖穆帝是在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谢砚卿成亲一事。
若是,他一直隐瞒,便是欺君之罪。
“父皇恕罪,此事说来话长,儿臣绝非有意隐瞒。两年前谢大人的确与沈姑娘成过亲,只是她当时出了意外,谢大人和儿臣都以为她死了,直到一个月前儿臣在定远侯府看到她,才发现她没死一事。儿臣怜她千里迢迢来京城寻谢大人,加上他们二人两情相许,谢大人对她也是痴心不二,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想求父皇成全他们二人。”
他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看不出有丝毫作假,便是在场的人都不忍侧目看向沈宁。
靖穆帝眸光幽沉,扶在御座扶手上的手紧了紧:“婚姻大事岂可儿戏,需禀明双方父母再以媒妁之言。且谢卿乃南箫王嫡子,他的婚事朕做不了主,这事容后再议。”
李尘霄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将沈宁送到靖穆帝跟前就算达到目的了。
求赐婚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一点都不关心。
他揖了一礼:“是,父皇。”
靖穆帝看向沈宁:“你的身世非同小可,朕会让人调查清楚,这几日你便留在宫中。”
沈宁神色淡然应声:“是。”
“起来吧。”
沈宁提着裙摆起身,脚麻趔趄了一下,险些又跌坐回去,谢砚卿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她一把。
目光触及掉在地上的青鸾佩,他弯腰拾起:“这玉佩是你母亲遗物,莫要弄丢了。”
玉佩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瞬间吸引了李玄奕视线,他故作踉跄站起身:“等一下!”
沈宁两人包括殿内的人都不解的看他。
就见他身形摇晃冲到两人面前,盯着谢砚卿手中的青鸾佩出神:“这……这玉佩哪来的?!”
“王爷识得这玉佩?”沈宁配合的问。
李玄奕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伸手似想要触碰玉佩,又半途顿住。
仿佛眼前的并非是一块玉佩,而是能灼伤人的烈火。
他嘴唇微微哆嗦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音沙哑又带着急切:“这玉佩是本王赠予一人的定情信物,怎么会在你手里?”
面对他的质问,沈宁怔住了。
殿内所有人同样一脸惊讶。
他们就是来参加个寿宴,想着不过是凑个热闹,吃吃喝喝,何曾想还能见证两场好戏。
“定情信物?”沈宁张张嘴,眉头紧锁:“王爷可是认错了?这是我母亲生前一直贴身戴着的,她死后就由我姨母保管着,从未示过人。”
李玄奕摇头,音量高了几个度:“不会,本王不会认错!此玉佩名唤青鸾佩,是一对。”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颤颤悠悠与沈宁手中的合在一起。
看到两块玉佩完美重合,殿内所有人呼吸都凝滞了。
“这么说来沈宁母亲岂不是凌王这些年一直在找的人?”
不知是谁轻声说了句,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可是两人是名义上的叔侄,应该不会做出有违伦理的事来吧?”
“又没血缘关系,怎么就不可能了。”
“你们说沈宁会不会是凌王的女儿?”
“别说,沈宁与凌王是有点像。”
……
一言激起千层浪,靖穆帝冷眼觑着下方发生的一切,眉头微微蹙起。
“皇叔,玉佩也有一模一样的,你看清楚了,沈宁手上玉佩与你的当真是一对?”
面对靖穆帝发问,李玄奕口吻无比肯定道:“圣上,这对玉佩乃是臣亲手绘制的图纸命玉匠雕刻出来的,这世间独一无二,臣绝不可能认错!”
殿内静默。
太后和皇后互视一眼,肃着脸开口:“沈宁,除了这玉佩,你母亲可还留下了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
沈宁垂眸,从手腕上褪下璎珞手串:“还有这手串。”
李玄奕看到手串一瞬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子猛地一僵,颤抖着伸手:“这……”
一看他这反应众人隐隐又嗅到了什么八卦。
就听他红着眼眶说:“这手串编织手法和本王那夫人一模一样,本王与她结发为夫妻时,她曾说会用她的头发与本王的头发编织成一条手串,送给我们未来的孩子……”
说话间,他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握住了沈宁肩膀,无比激动道:“难道你就是本王的女儿?”
沈宁嘴角扯了扯,心想这亲爹真会扯,连条手串都能编一段,还演的这么上道。
难不成她胡说八道本事也有遗传他?
看她发呆,谢砚卿不着痕迹在她手心捏了捏,压低嗓音道:“都看着,认真点。”
今日演这一出戏是想让沈宁以后能正大光明出现在人前,顺便断了靖穆帝和太子旁的心思。
方才靖穆帝执意要将她留在皇宫,背后是何居心谁知道呢。
是以,比起皇宫,谢砚卿更愿意她回凌王府。
沈宁余光瞥了他一眼,立马换上不可置信表情看着李玄奕:“你真的是我、我父亲?”
李玄奕像模像样抹了一把泪,言辞切切问:“你是何年所生?”
“靖安二年初春。”
靖安是靖穆帝登基后的年号。
沈宁话落,李尘彦走上前来,语气肯定道:“皇叔祖,她定是您的女儿,我记得,您与姑姑成亲是靖安一年的五月底,满打满算时间刚好对得上。”
李玄奕似确定了沈宁身份,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随后一把薅开谢砚卿搂住她,声音微哽道:“阿宁,我的好女儿啊,这些年你受苦了。”
踉跄了一下的谢砚卿:“……”
看着父女俩相拥而泣的一幕,众人不禁心生感动。
过了好一会儿李玄奕终于缓了过来。
他松开沈宁对着靖穆帝施礼:“圣上,臣一把年纪,也没多少年岁可活了。如今好不容易寻回女儿,还请圣上允许臣把她带回凌王府去,弥补这些年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