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堂的书房门紧紧地闭着。
乔婉娩终于缓过气来,她微微拉起右手的袖子,露出一串淡黄的珠串。
这是药魔当初被要求调配的解药之一,专解各类迷香,又由于李相夷在散功毒上吃了大亏,药魔又特地在这里面加了一些针对散功之毒的药物,虽然不一定能成功解毒,然而多少也起到遏制缓解之用。
此番前来元宝山庄,李莲花有伤在身,右手依旧不太灵活,乔婉娩便特地将这珠串找了出来,为他拢上。可当她要前来独对金满堂时,李莲花毫不犹豫地将手串套在了她的腕上,还执意将那随身携带的一柄匕首放进了她的衣袖。
虽说绝世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到底没有实打实的利器好使。
故而,在乔婉娩察觉到满园花香有异时,她就悄悄捏碎了手串上的避毒珠,又运转了体内的“扬州慢”内力,这才在无心槐的作用下躲了过去。
只是,到底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乔婉娩还是觉得眩晕无力起来。
好厉害的迷香。她想。
就在她勉力站起身来时,就听一串声响,似脚步声却又过于笨重,这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显正是朝着书房而来。乔婉娩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来人不知是谁,但若有进犯之意,凭着手中的武器,她总能保得自己全身而退。
这时,声音消失了。
乔婉娩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笃笃笃……”来人开始敲响书房门,“哗啦”一声,来人猛地推开了书房门。
李莲花才将金常宝的腿放下,就见一团蓝云如风一般扑进了他的怀抱。李莲花连想都没想,一把将这她稳稳抱住。
“阿娩,你可有哪里受伤了?”他很是担心地将她左看右看,“我该早点过来的。”
“没有。”乔婉娩抱住他,大大松了口气,“金满堂给我下了点迷香,好在我及时捏碎了避毒珠,没什么事……”
“迷香?让我瞧瞧。”李莲花不由皱起眉,越发担忧地为乔婉娩把了把脉,又用“扬州慢”内力在她经脉游走了几圈,确定无事,这才放下心来,抱紧了乔婉娩,喃喃道,“还好没事,幸好你都带上了,不然真出了点什么,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小看了我不是?”乔婉娩微微一笑,“要是没有避毒珠,我肯定第一时间就用刀抵在他的脖子,要么逼出解药要么就杀了他。你看我哪儿像是束手就擒的人了?”
“我知道你厉害。”李莲花很是欣赏地看向她,“可是暗箭难防,我担心你也属正常。”
“你也学会担心人啦。”乔婉娩笑了起来,“如今知道我当初的滋味了吗?”
“哎,”李莲花微微叹气,“李相夷着实太不懂事了些。”他眨了眨眼,又道:“李莲花如今可懂事了。”
乔婉娩不由笑道:“是吗?你懂什么事了?”
“可多可多了。”李莲花很是不要脸地道,“阿娩想知道哪些?”
乔婉娩白了他一眼,笑道:“那你知道金满堂现在何处吗?”
“让我猜猜。”李莲花其实一推开门就在打量这间书房,他的记性极好,虽然距离上次金满堂请他喝酒已过去了四年,可他依旧记得这书房里本来的布局。
虽然金满堂在这几年里也对书房的摆设做了一些调整,可若有密室存在,那么总有一些地方是大差不差的,比如要遮掩密室的所在。
所以,李莲花很轻易地便找到了密室的入口。
因为,乔婉娩并没有也没打算对其遮掩。
见他的目光直往一处瞧去,乔婉娩不必回头就知道他已心里有数,不由笑道:“猜到了?”
李莲花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可是被你关起来了?”
“聪明。”乔婉娩扬了扬手中的玉梳,“他还想骗我,结果被我‘请君入瓮’了。”
“他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李莲花很是替他遗憾。
“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断送在他手里,”乔婉娩正色道,“这间密室大得很,金满堂在里面一时半会死不了,我们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对了,这不是金管家吗?你怎么把他拖过来了?”
李莲花看了一眼半趴在地上的金常宝,道:“金满堂被关起来了,他没有父母妻儿,元宝山庄大小事宜都是金常宝经手,带上他,多少方便些。”
乔婉娩面露诧异之色,脱口而出:“他没有父母妻儿?”
“正是。他接掌元宝山庄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此前虽娶过妻室,不过后来难产而亡,此后没有听说再娶。”李莲花不解地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乔婉娩从一旁衣架上拿起一件衣裳,道:“你看,这是女子的衣服,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而且料子极好,金满堂这么吝啬,是不会给丫鬟穿这么好的。”她指向衣上的一处刺绣花纹,“你看,这是什么?”
“南胤的纹样。”李莲花微微一怔,“这衣服看起来新得很,这么说来,这里应该有一位年纪在十岁左右的小姐?”
他不待乔婉娩回答,便解开了金常宝的哑穴。
金常宝方才一直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立时连连点头:“庄内是有一位小姐,是老爷三年前收养的。”
“他还会收养孩子?”李莲花和乔婉娩对望一眼,均觉得此事越发不简单。
乔婉娩道:“小姐在哪里?”
“乔院主相见的话,现在只怕不方便。”金常宝道,“小姐身子不好,每天都要吃药,现在这个点,只怕小姐还在喝药,不能见客。”
乔婉娩微微一笑,这元宝山庄满目富贵背后,不知有多少血泪被深埋,她既然来了,就断断不会轻易将之放过,当下沉声道:“这药想来很贵吧。”
金常宝连连点头:“正是,老爷吩咐,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务必要把小姐养得好起来。”
“那小姐生的是什么病呢?”乔婉娩很有耐心地又问。
金常宝道:“这个……是气血不足之症。”
乔婉娩又道:“用了什么药材?”
金常宝忙又张口道了几种名贵药材,却见乔婉娩脸上的笑意更深:“你为何,对方子记得这么清楚?也是金满堂要求的吗?”
“正是,正是。”金常宝忙不迭地点头。
可乔婉娩已经笑不出来了,为了替李莲花解毒治伤,她这几年来一直在坚持研习医术,又和药魔探讨过数次,如今已颇有心得。虽然不知金常宝口中有几分真话,但是他所述的药材,数样和起来却是一种颇为阴损的法子——养药人以治病。
也就是,将一些特定的药材长年累月地让小孩子吃下去,这样等到小孩子长大,就被养成了所谓的药引,或以血或以肉,配合一些其余的药物,可以抑制一些奇症。
她当时很不理解,为何有人会以这种方式去治病,毕竟过程中不可控之处过多,怎能保证小孩子顺利地被养成呢?药魔对她的想法倒是颇为感慨:“乔姑娘菩萨心肠,不知道世上有些人,是不会将他人当成人来对待的。一个养不成那就多养几个,一个不好使那就换一个,这种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命对他们来说,是最不值钱的。”
即使见过了世间诸多难以想象的险恶,乔婉娩还是每每被这种现实刺痛心扉,她看着药魔正色道:“不,他们的命贵重得很。若叫我遇上了,见一个救一个……”
当下,乔婉娩对金常宝道:“带我们去见小姐。”
金常宝有些茫然,这两人一不问他山庄财宝所在,二不问他庄主究竟在暗中曾害过多少人,却着急地要去见一个小姑娘?
可乔婉娩看着李莲花押着金满堂走在前头,却是心情急切得很。
这位小姑娘不知是否盼着离开这里,已有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