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直虽然只是回答了陆卿的问题,但这答话又好像是在打京兆尹的脸,让那吴大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陆卿笑了笑,扭头将祝余从自己身后拉出来,对京兆尹说,“这位是我府上的长史,在验尸方面还颇有些本事。
若是吴大人信得过,不如让他帮忙验看验看?
说不定那庄家小姐的尸首可以亲自告诉咱们,到底曹大将军的侄子是不是杀害她的真凶?”
曹辰丰之前与陆卿并无往来,只知道他是逍遥王,似乎平日里与自己伯父也没有什么交往,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站出来说话。
他赶紧看向自己伯父,想要看看伯父对此是个什么态度。
曹天保也和他一样诧异,拧着眉头看着陆卿,似乎想要猜测他葫芦里头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其他人也都惊讶地看向陆卿,平日里谁都知道鄢国公一派与逍遥王素来是不大对盘的,所以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个节骨眼儿陆卿站出来,是想要帮曹天保,还是想要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反而是鄢国公赵弼,他的目光落在了祝余的脸上,仔细看了看她,终于认出那就是陆卿大婚当晚将中毒护卫救回来的那个人,然后带着厌恶地哼了一声。
曹天保还没有吭声,庄直倒先开口表示了反对。
他抹着泪哭道:“那可不行!我那可怜的女儿,本是还未出阁,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
就因为不谙世事,年少无知,遭人哄骗,被人糟蹋亵玩,这已经足够羞耻了!
现如今她遭了横祸,惨死在屠刀下,那京兆府的仵作都已经验看过了,我这个做爹爹的,又怎么能让一个男人再去验看她的尸首!
这事万万使不得啊!”
陆卿没有理会他,只把目光投向京兆尹和曹天保。
京兆尹觉得自己为官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像今日这般为难过。
“曹大将军……”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曹天保。
曹天保方才也在皱眉思索,他一双虎目看向祝余,这会儿也和鄢国公一样,认出了祝余是婚宴上出手的那个人。
不过他与鄢国公的态度却并不相同,而是略微松开了眉头,开口问祝余:“你是那天在逍遥王大婚的酒席上救醒屹王殿下那个护卫的人?”
祝余连忙抱拳行礼:“回曹大将军,正是在下。”
其实这事儿在她看来,的确就是验个尸就能够弄清楚大半真相的,可是偏偏这些人各怀心事,谁也不肯直奔主题。
就冲曹天保之前对陆卿的态度,祝余本来还压着自己对真相的好奇,只想隔岸观火看看热闹,没曾想陆卿倒主动开口,把她给推了出来。
这厮什么算盘,回头再琢磨,她也的确想看看那庄小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好!那日我也在场,看你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不是什么虚有其表之徒!”曹天保也冲祝余一抱拳,“那今日这事,便请你帮忙验看验看!
若庄家女儿的死与我那不争气的侄儿无关,我侄儿不能平白背了杀人害命的黑锅。
可若真是他干的好事,那便交给王法处置,我也绝不会袒护半分!今日在场的各位都是人证!”
京兆尹这会儿悄悄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地冲陆卿点了点头。
“不可!不可啊!”曹天保都已经把话说得十分坦荡了,庄直却又执拗起来,“你们若是要看,就看那仵作验看过后的记录便是了!
我女儿死得这么惨,你们何苦还要再这样羞辱她!”
“庄老板此言差矣。”陆卿语气轻飘飘的,一副旁观者事不关己的态度,“你一口咬定曹辰丰是杀害你女儿的凶手,除了因为他与你女儿私通,在你发现女儿死了的前一天夜里还与她见过面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证据?
那个丫鬟,叫什么?你可能确定,在曹辰丰离开绣楼之后,你家小姐便已经死了?”
“奴婢小、小桃儿。”丫鬟小桃儿赶忙摇摇头,“奴婢只知道那人慌慌张张离开,当时并未上楼去查看,不知道小姐当时是死还是活。”
庄直也答不上陆卿的问话,一脸悲愤地梗着脖子不吭声。
“所以说,曹辰丰究竟是不是杀人真凶,还有待确认。
你若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曹大将军的侄儿指认成杀人凶手,那就一口咬定,不要松口。
若是你想要找的是杀人真凶,将曹辰丰错杀了,杀害你女儿的凶手也仍旧逍遥法外。”陆卿提醒庄直。
庄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忙说:“我与曹大将军无冤无仇,只不过是京城里一个小小的商人,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冤枉他的侄儿!
我只是不想女儿惨死后还要反反复复被人看来看去……”
陆卿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对庄直说:“要是你觉得女儿的名节比真相更重要,就应该打从一开始便将所有真相统统隐瞒下去,随便找个什么急症的幌子,将女儿悄悄下葬,对外只说是生病暴毙。
这样一来,你女儿到死都有个好名声。
现在被你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庄家小姐生前与曹大将军的侄儿私通,该丢的脸也都丢得差不多了,你再说什么为了名节不愿再叫人验看,就显得欲盖弥彰,让人不知道你所图为何了。”
他的话把庄直一张脸说得一阵白一阵红,一口的牙都快咬碎了,偏偏又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叫人无法反驳。
陆卿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咸不淡又补一句:“你若无所谓你女儿遭人杀害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那旁人自然更不在意。
大不了就是曹大将军家门蒙羞,曹辰丰因为说不清楚,就权当是凶徒给处置掉罢了。”
他最后那两句大实话着实是不大顺耳,曹天保忍不住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侧。
庄直被陆卿这么一说,也没有了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去反对验尸,他只能两眼通红地一跺脚:“罢了罢了!验吧!我只求能惩治杀害我女儿的真凶,旁的就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