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男人赶紧下车,跑到秦峰身边。
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撞到对方,怎么人还倒下了?
而且大半夜的,除了他们偷偷进饮料的,根本没有人来太平村。
这人是哪儿冒出来的?
男人满脑子问号,难道……难道是鬼?
他听过《聊斋》的评书,记得里面出来的可都是女鬼,聂小倩一开始勾引宁采臣,最后又摆脱恶鬼,两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可眼前的,怎么是个男的?
女鬼,他也就从了,男鬼,他接受不了。
秦峰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成了男鬼,还寻思对方怎么还不开口叫醒自己。
男人:要不还是压过去吧,反正是鬼……
躺了两三分钟后,秦峰先开口道:“这……这是哪里?疼……好疼……”
男人吓得后退,“卧槽!你,你说话了?你他妈会说话?”
秦峰撑起上半身,指着男人,“我怎么不会说话?你撞了我你还骂人。疼……好疼……”
“等一下,我哪儿撞你了?”男人也不管秦峰是人是鬼,会说话的一律按人处理。
“我这心情不好,出来走走,走着走着,你就冲我来了。你撞到我,还不承认,我的左腿,好像坏了……”
秦峰试着挤眼泪,但发现“哭戏”他是真来不了,从小到大没哭过两回,现在更哭不出来。
“同志,你怎么摸右腿?”
“这不重要,”秦峰坐起来,换了只手捂着左腿,接着哭诉,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没个正经工作,媳妇还嫌弃我没本事,赚得少,要带着两个孩子走,我的命好苦啊,想跳河都……”
男人听见这话,深有感触,他就是媳妇嫌弃赚得少,听人说卖饮料一个月能挣八九十块,这才借了钱,拖了好几个人,找到郑家兄弟这里进货。
“哎呀,大兄弟,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咱们男人……苦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男人听着听着,想起自己,先抹起了眼泪,“我跟你说,老哥哥我也这样想过,但有啥用,咱爷们不还得撑起这个家吗?”
说着,男人就要扶起秦峰,
“大兄弟,你能不能走?要不然坐三轮车,我带你去市里的医院看看。咱命苦是苦,腿要是受伤了,哥哥我给你治。”
“我没事,大哥,腿都是小事,我的心……拔凉拔凉的……两个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要是走了,我真活不下去。”
秦峰哭戏不行,台词来凑,絮絮叨叨说着根本不存在的孩子,还有那个“负心”的媳妇。
“大兄弟,你也别急,要不你跟我干吧,也卖饮料,干个体户不丢人。”
男人又指着一车的饮料跟秦峰说:
“这些饮料,两天就能卖光,能赚6块钱呢,你要是多要点钱,七八块也不是不可能,一个月八十到一百块,回家,你就把这些钱拍在你媳妇面前,看她还说什么?!”
“可是,大哥,我也不知道去哪儿进货啊。”
“嗐,我咋把这事忘了?”男人本来就是个热心肠,被秦峰这么一哭,心更软了,
“上货的地方就在前面,我带你去认门。”
秦峰以为套话有难度,没想到大哥自己就都说了。
秦峰扶着大哥的肩膀,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哎呦了两句。
“大兄弟,你真没事?”
“我没事,大哥,咱们走吧。”
男人没想那么多,骑上三轮车,掉了个头,让秦峰跟在后面。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郑家兄弟黑作坊门口。
黑色的大门紧闭,但能听见里面开着自来水龙头,和凿瓶盖的声音。
男人先是敲了几下门,里面安静了一下,接着有人走到门口问道:
“谁?”
“我,宋老五。”
里面的人听见是熟人才小心的打开门,但开门一见秦峰是陌生人,将门关上,人走了出来。
“老五,这人是谁?咱们的规矩你不懂吗?”
秦峰看了一眼对方,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但身材很结实,长相很普通,唯独那双眼睛,盯着人看时,特别阴狠。
“满仓哥,这是我小兄弟,也想卖咱们饮料,家里困难,养一家老小不容易,您看看能不能让他哥进点货?”
宋老五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抽出一根递给对方。
“兄弟,这是郑老大,你就叫大哥,在咱们玉湖市相当有势力,你赶紧喊人。”
秦峰赶紧低头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大哥,我叫小峰,刘小峰。”
秦峰刚才已经弄乱了发型,又躺在地上蹭了不少土,看起来很狼狈。
借着月光,也看不出帅气两字,在宋老五和郑老大眼里,秦峰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郑老大打量了两眼,收起狐疑的目光,其实他们现在干这么大,上上下下早已经打点差不多了。
工商所的那个王副科长,他可没少送礼,有人罩着他还怕啥?
而且因为王副科长的帮忙,好几家小作坊都被查封了,过段时间,可能玉湖就他们一家做饮料的。
说不定,以后他们家也能开一个像江城“百乐”那么大的饮料厂。
现在敞着门做生意都没问题,可他们家老二就是小心惯了,不让他开着门。
“老五,这人真是你兄弟?”
“对对对,我好兄弟。”
“那行,你让他交二百块押金,然后明天再来提货,今天没有他的份,都订出去了。”
说完,郑老大就要进屋。
“小峰,快谢谢大哥。”
秦峰表现得特别乖巧,甚至鞠了90度的躬。
“谢谢大哥,大哥,太感谢您了,您可真是帮了我……”
话音未落,门里又走出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