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辉去玉湖的时候,拉了一车的货,走街串巷,想试着打开销路,但收效甚微。
玉湖没有江城这么多国营厂子,小卖店老板不愿意进这么贵的货,任凭谢辉几人磨破嘴皮子,也只有几家地理位置好的小卖店进了货。
一车500罐奶茶粉,最后才卖出去115罐,剩下的原封不动又拉了回来。
谢辉来老厂跟秦峰和顾晚晚汇报的时候,一直耷拉着脑袋,好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学生。
“峰哥,我知道这次出差我有问题,市场没打开。厂里生产那么多,都积压了。要不,我还是当普通业务员吧。我能力还是不够……”
秦峰和顾晚晚什么话都没说,谢辉就展开了自我批评,说得可怜巴巴。
要是换成别人,秦峰可能会觉得这些场面话,怕自己被撤职,以退为进,但以秦峰对谢辉的了解,知道对方肯定不是。
“你小子少想跑,经理这个位置你还得坐,什么时候我说不让你干了,你才能换位置。”秦峰没给谢辉机会。
业务经理是厂里的关键岗位,当然得重用自己人。
“可是……”谢辉心里是真难受,他在厂里干这么久,没受过这么多气。
以前,拉出去的货就没有拉回来的,就这还不一定够,有的小卖店老板想方设法要多进几箱。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以前舒服惯了,现在去开辟新市场,知道难了吧?”
谢辉点头,难,太难,难得都不想回来上班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放心,我和你嫂子都没有怪你的意思。”
谢辉感动地又要抹眼泪,峰哥和他非亲非故,对他怎么能这么好?
可他刚要开口唱“世上只有峰哥好”,便听见秦峰补了一句。
秦峰一脸坏笑,“你要是真不好意思,可以工资奖金减半。”
谢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峰哥,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
“你小子一套一套的,你哪儿的孩子?”
谢辉装糊涂,就是傻笑。
家里要是一个人,峰哥怎么扣他工资和奖金都行,但谢辉现在拼命工作就是为了妹妹。
妹妹上大学的生活费,结婚后的婚房,以后养小孩的费用,他都得慢慢攒出来。
现在他这几个月已经把妹妹大学四年生活费攒出来了,现在正在攒房子钱。
“好了,小辉,峰哥是看你难受,和你开玩笑呢。奶茶粉是新品,本来就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打开市场。”
顾晚晚刚才琢磨一件事,她已经将利润让给了小卖店老板,怎么玉湖的商家还是不愿意卖?
而且他们在玉湖的宣传力度比江城还大。
无论是《玉湖日报》还是《玉湖晚报》,连续刊登一个月,她还给唐主任打电话,请对方帮忙联系玉湖电视台的人,打算拍广告,江城和玉湖两个地方同时播放。
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顾晚晚还没想通,但紧接着谢辉说起了在玉湖打听到的其他几个消息。
“峰哥,嫂子,宏昌那家公司,幕后老板是谁现在不知道,但厂长我打听到了一些,姓江,说是咱们江城去的,二十六七岁。”
谢辉跟小卖店老板打听无果,就想了个办法。
问来送货的业务员,跟对方套近乎,总能问出点什么。
临回来之前,他特意找了一家自己没有跑过业务的小卖店,蹲了一个来小时,终于蹲到宏昌的业务员。
给对方塞了一包烟,终于套出点话。
“嗐,小兄弟,你这是想来我们厂里上班吧?这事儿我可说了不算。你要是想找我帮你办工作,这烟你还是拿回去。”
业务员三十岁上下,浑身透着一股精明 ,拿了谢辉的一盒简包红双喜,并没有马上揣进兜里。
简包红双喜才一块二毛钱一包,这么点儿钱就想让他帮忙找工作,哪儿有这种美事儿?
业务员上上下下打量了谢辉好几遍,一盒烟他是帮不了忙,但是两条烟加上两瓶酒,这事他肯定能操作。
厂里重新开业本来就招人,他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再收点儿礼,两头卖好。
“那个……大哥,我吧,也没啥文化,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当个工人也行,像你们做业务这种活,我都不行。”
谢辉演技好,说话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
业务员有点怀疑,面前的小伙子好像啥也不懂,就想找份儿工作,但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至于是哪里不对,他一时还说不上来。
“那……那你想当工人啊?我回去问问厂长吧。跟你说这江厂长是我铁哥们儿,我本来在羊城那边干买卖,他说要回来开场一个电话就给我叫回来了。谁让我当业务经理,嗐,你知道,我这就是帮哥们儿忙……”
谢辉乖顺地听着对方吹牛逼,还铁哥们,还销售经理。
刚才他看见对方被司机骂了两句都不敢还嘴,还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给司机道歉。
吹吧,牛总有吹破的时候。
他就静静看着对方装逼。
“是是是,大哥真厉害,那咱们厂长多大岁数了?”谢辉进一步套话。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一个小老弟,我今年30,他27。跟你说我们认识都是缘分。跟你和我认识是一样的,他原来不是玉湖人,他是江城的。”
谢辉一下警觉起来,“啊?江城的?”
他们江城还出了这样的人才?难道以前在他们厂里干过一段时间,被撬到这里的?可回忆了一下,厂里并没有人姓江。
业务员正要把烟揣到口袋里,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刚才见对方这小伙子穿着打扮不像是什么有钱的,而且又是想跟他套近乎,找工作,也就随口胡诌了起来。
“怎么?你认识?”
“啊?我哪儿认识啊,大哥,我以为是这是咱们玉湖的呢。”
“嗐,不是玉湖人。对了,我姓高大龙,你叫我龙哥就行。”
谢辉极力忍住笑,明明不是道上的人,还非给自己安个道上的名字。
“行,那谢谢龙哥,那咱们厂长,江厂长叫什么?你带我去的时候,我好……”
“你不就是进厂上班吗?厂里打点的事交给我。后天下午五点半,你还在这里等我。到时候你别空手来……”
谢辉还想问些什么,司机喊了一嗓子,“大龙,干什么呢?!赶紧上车!”
业务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路小跑赶了过去,上了车还掏出口袋里的那盒红双喜,递给了司机。
只打听到这些消息,谢辉有些遗憾,可好歹不是一无所获。
秦峰和顾晚晚互相对视一眼。
姓江,二十七八岁,难道是江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