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悬赏
白岁欢猛然睁开眼,视线一片恍惚,眼前的光影如墨般晕开,仿佛从冰冷的湖底挣扎浮出水面,鼻腔里还残留着血腥味。
她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周围是一片昏暗的空间,没有镜子,也没有刺向她喉咙的血刃。
只有那位女人,正低头端详着画卷,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白岁欢抬头盯着女人,唇角微微颤抖,嗓子干涩得像在吞咽碎玻璃。
“你觉得怎么样?”女人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是一阵微风。
白岁欢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依旧是熟悉的模样,看不出一丝异样,可那种从骨髓里生出的陌生感依旧攥着她的心脏,让她不寒而栗。
片刻后,她的思绪缓缓归拢。
法天境……竟然能连接到画卷里?
这不合理。
姜元辙的法天境固然诡异,能将幻象具象化,但画卷与现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维度,除非……
“当然不能了。”女人忽然笑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我只是想逗逗你玩。”
白岁欢的瞳孔猛缩,呼吸微滞。
她还什么都没说,可女人却已经听到了她的心声。
这意味着什么?
白岁欢咬紧牙关,心脏跳得更快了。
“你……”她刚想开口,女人却已经缓缓俯下身,手指轻柔地划过白岁欢的脸颊,如同抚摸一件精致的瓷器。
“你的头和手,不是你的,对吧?”女人声音温柔,像在述说一个无关痛痒的事实。
白岁欢的脸色猛然变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语气却依旧透着微微的颤抖,“我的头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手指缓缓落在白岁欢的额头,轻轻一点。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刺痛从额头蔓延至全身,白岁欢只觉得脑海像被生生撕裂,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轰然涌入。
她看到了血。
那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白岁欢在记忆里和一个模糊的身影交手,每一招每一式都快如闪电,直到最后,她的脖颈一凉——
她的头颅被利刃割下,重重地落在地上,视线在一片血泊中旋转,映出无头的身体轰然倒地的景象。
她看见自己的左臂被刀光斩断,血流如注,那具失去头颅与手臂的躯体抽搐片刻,最终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接着,画面骤然转变。
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出现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身后背着背包,双眼布满血丝。
那个男人竟然拿起一个布偶,面无表情地剪下布偶的左手和头。
他的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白岁欢的脖子上,一针一线地缝合着她被斩下的头颅。
每一下穿透皮肉的声音,都像是针扎进白岁欢的心脏。
男人面无表情地将那玩偶的手,硬生生缝在白岁欢残缺的左臂上。
线头穿过肌肉与骨骼,布偶的手迅速腐化、变形,最终化作了一只真正的人手,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白岁欢亲眼看着自己残破的身躯被这男人“修补”完毕,如同重新拼凑起来的玩偶。
“「报纸」记得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男人边说边往外走去。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白岁欢猛然睁开眼,心跳声轰然作响,仿佛要震碎胸腔。
她发现自己仍旧枕在女人的腿上,呼吸急促,额头上冷汗直流。
女人垂眸看着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白岁欢猛地坐起身,左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脖颈,似乎还能感觉到那根银针穿透皮肉的痛感。
“那我的头呢?”她声音嘶哑,抬头盯着女人,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
女人静静看着她,唇角弯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在你的身上。”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如梦:“和你在同一个时间线,却不在同一个时间段。”
白岁欢瞳孔微微颤抖。
同一个时间线,却不在同一个时间段……
她的头,是现在的头,可它来自于过去的某个时间点,而那一刻的她,已经死了。
那么现在的她,到底算什么?
白岁欢的心跳如擂鼓,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灵魂,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还不明白吗?”女人轻笑,仿佛在看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兽,“你只是个被拼凑起来的‘你’,就像个玩偶。”
白岁欢的手指微微颤抖,额头冷汗滚滚而下。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可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头,不是她的头。
她的手,不是她的手。
而她自己,也早已不是原来的白岁欢了。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另有隐情,可当这一切被女人这样漫不经心地说出来时,那种来自命运深处的荒谬与不甘,依旧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你说什么?”白岁欢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什么叫‘如果我还是我’?”
女人微微歪头,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还不明白吗?”
她眸光柔和地望着远处的火烧云,那片天空被映成血色,瑰丽又危险,像是一场还未结束的灾难。
“之前你在小姜的幻境里,被挖了一只眼睛……”女人轻描淡写地说道,“而在现实中,你的眼睛也被挖了。”
白岁欢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眼,那处空洞依旧疼痛,仿佛血与肉尚未愈合,每一次眨眼,都是灼烧般的痛感。
女人继续道:“其实,这不怨你。”
“不怨我?”白岁欢冷笑了一声,情绪终于压不住了,“我被人剜了眼,还不怨我?那怨谁?”
女人垂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温柔:“如果你还是你的话,你就不会只会这两种仙术了。”
白岁欢的心脏猛地一跳。
“什么意思?”她盯着女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你是说,我不是我?”
女人笑而不语,转而看向天边的云霞,仿佛对这番话题毫不在意。
白岁欢的头脑一片混乱。
她的两种仙术,「报纸」和「血刃」,已经是她赖以生存的手段,可女人的意思很明显——真正的她,远不止这点本事。
那么,她到底“丢”掉了什么?
白岁欢的喉咙干涩得像要裂开,她想继续追问,但女人却已经岔开了话题。
“你的敌人,都是来自不同时间线的人。”
女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感慨,“在不同时间线,你的悬赏金额是不一样的。”
白岁欢彻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