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身边的朋友,一抓一大把,只要是他沈楠勾勾手,所有人闻着味地凑上来。
因为他好看嘛。
他以为他沈楠这辈子就这么顺风顺水过下去了,毕竟,谁不爱他沈楠呢。
直到一份亲子证明拍到了他脸上,哦,原来他不是沈家的儿子。
大哥一通越洋电话打过来,哦,原来沈家在国外还有个亲生儿子等着他的肾救命。
所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他的一颗肾被噶了。
后来他躺在一家小医院里醒来,他甚至还记得当时那医院里苍白冰冷的墙壁,以及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
于是现在作为阿飘的沈楠开始思考,自己这一生究竟做了些什么错事,老天爷要这么搞他。
但实在没想出来,虽然说他在外面狂了点吧,但在家还是乖宝宝。在外人面前嚣张了点吧,但对待身边的朋友,他自认为还不错。
所以在沈家夫妇变脸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没错;在未婚夫变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没错;在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所以他沈楠错在哪?
后来在工地上搬第三百车砖的时候,沈楠悟了,原来错的还是他,错就错在,他不应该待在那个家。
他那个位子就是沈家儿子沈安的,他沈楠这是鸠占鹊巢了。
不过,要是再来一次的话,他不当沈家儿子了。
一颗肾,他才活了二十多年,感觉不值。
况且还是给沈安那个白莲花,他觉得自己想吐。
但看着现在是阿飘的自己,沈楠修长的手指撑着没有实体的下巴,又在思考自己哪里做错了,黑白无常还不来索他命。
没错,自从坠落的那一刻开始,沈楠就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
后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脑花四溅的地点被警察叔叔贴上封条、做好标记。
接着是法医小哥哥将自己全身的碎肉装进了袋子里。
而到现在,沈楠望着自己的骨灰盒子,小小的一个。
他严重怀疑骨灰场偷工减料,他堂堂一米八的大高个,怎么就只剩这么点了呢?
尤其是和现在他旁边一个大大的金色骨灰盒子对比起来,沈楠越发感觉自己这黑黑的骨灰盒子一点都不上档次。
“沈楠啊沈楠,你瞧瞧你,生前过了几年苦日子。
现在死了,还要在小小的盒子里过一辈子苦日子。哎,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可怜呢。”沈楠悠悠地飘坐在灵堂供台上。
没错,这是那个金色盒子的供台。
沈楠这个黑黑的小骨灰盒,纯属是工作人员看没人认领他,偷摸着放这沾沾人气的。
“也不知道乐乐在家怎么样了,知不知道饿了出去找吃的。”
“警察应该已经去过我家了,反正破破烂烂的,也没什么好查的。”
“话说,我到底是怎么摔下来的来着,我记得明明系地挺紧。”阿飘沈楠越想越困惑,只觉得自己有点累了,于是撑着金色的大骨灰盒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沈楠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爷,老家主那边的风水已经看好了,至于这个小骨灰盒子,不知道是谁放进来的。我马上拿去处理掉!”
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睡梦里的沈楠顿时火冒三丈:谁敢动我骨灰盒子,你就死定了!!
…
“爷,查到了,是一个无人认领的骨灰,就是前两天高空坠楼的新闻上说的那个青年工人。”另一个声音恭敬地汇报着。
“拿过去,在老爷子边上再找一块地。”
“好的,爷。”
梦里醒不过来的沈楠满心焦急:找什么地?拿哪里去?!
沈楠的灵魂在黑暗中挣扎,想要挣脱这无尽的梦魇。
头七这天,沈楠在自己的墓碑前醒了,他看着自己的墓碑,少有的愣了一下。
“这是我的碑?”
沈楠还穿着那身大爷送的橙色工作服,他围着自己的墓碑走了几圈。
再三确认这正是自己死后的坟墓。
他抬头,往周围望了一圈,四周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
“乖乖的,都是有主的坟、墓地!”
“这地方好像还不错,难道是沈家好心把我领了回去?”
沈楠说着又否定了自己,“不对,只要是有的沈安那朵茶味花在,沈家不可能这么做,除非他们想把沈安气死。”
“那我是被谁安了家,是邵恒还是…”阿飘沈楠还在猜着。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对话声。
“爷,那个青年的骨灰安排在了三十七号位,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楠立刻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他无比确定对方说的就是自己。
他心急如焚,迫切地想知道是谁让他得以安息,但是他不能离开自己的骨灰盒子两米远。
所以只能无比焦急地对着听不见自己声音的人奋力喊着:“让我知道你是谁!”
没多久,一阵轮子划过地面的轻微摩擦声传入沈楠耳畔。
沈楠站在自己的墓碑上,踮着脚,努力往声音的来源处张望着。
但这里的风水极好,树也不少,他始终只能看见一棵棵树的遮隐下,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轮椅上。
而这时候,沈楠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轻了,随时都有可能跟着地底的阴风飘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越来越透明的手,心急如焚,扯着嗓子拼命对着喊:“快点,再快点!”
最后,在自己快要被阎王收走的那一刻,阿飘沈楠终于看清楚了这位人间的好人。
… …
酒吧的喧嚣声一齐灌入耳朵,嘈杂的声响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脑袋里乱撞。
胃里似有一团火在烧灼,疼痛难耐。
包厢的卡座沙发上,撑着额头的沈楠蓦地睁开了眼。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慢慢地放下了已经僵硬的胳膊。
一双琥珀色的勾人眼睛仿若深潭,定定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五光十色的灯光肆意地打在黑金包间的果盘烟酒上,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周围的庆贺声、调笑声此起彼伏,不断冲击着人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