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后,众人又商议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采用第二种办法。
第一种办法颇有些威逼的意味,很容易就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
偏偏他们之中又没有人,能担的住龙椿身亡的后果。
于是最后的分工便是,小柳儿继续监视着长春别苑。
龙椿在哪里她就尾随去哪里,时时向家里汇报位置。
黄俊铭则随时准备好枪和子弹,一旦遇到好时机,就立刻解决了关阳林,救出阿姐。
黎明将出之际,小柳儿又戴上自己的毛线帽子,背着自己的小挎包出了长春饭店。
黄俊铭则孤身前往了黑市,预备买下两支狙击枪回来备用。
一时间,酒店房间里只剩下孟璇和柏雨山,和一片朦胧又疲倦的寂静。
孟璇看向柏雨山,用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问道。
“阿姐被姓关的诱奸了,是不是?”
柏雨山闻言没有说话,可到了这个时候,沉默已经是一种答案。
孟璇对着窗外徐徐升起的朝阳流出了第一滴泪。
她想起从前在柑子府的时候。
龙椿总是拖着她满园子玩,给她喝牛奶,给她裁新衣。
那时的自己心眼不好,戏园子里混大的丫头,总归是有些拜高踩低的下流习气在身上。
她嘴巴甜起来会奉承人。
那毒起来,就更会欺负人。
龙椿几回都瞧见她仗着她的疼爱刻薄旁的小丫头。
可她却从没觉得她是个坏丫头,也没发作起来就一股脑将她赶出去。
她只抓着她给那些丫头赔不是。
等赔完了不是,龙椿还要逼着她去给人家洗衣服梳头发,干些伺候人的事。
如此这般之下,等到她那一身欺软怕硬的坏心眼被磨平后。
她才猛然发觉一向刻毒惯了的自己,竟也交到了几个知心的小姐妹。
好比杨梅与小柳儿。
孟璇想着过往,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窗外灿烂的阳光洒了她满脸,她却伤心的捂着脸大哭起来。
她咬着牙愤恨道:“我一定......我一定杀了那姓关的......我一定要替阿姐报了这个仇......我一定......”
柏雨山站在孟璇身后,此时此刻,对于孟璇的伤心和恨。
他大抵是最能感同身受的那一个了。
自从孟璇说过喜欢他后,柏雨山就一直刻意规避着和孟璇的亲昵。
他怕自己给她留了余地,她就要义无反顾的痴心起来。
他这样心有所属的人,如何能当得起这份错爱?
可到了眼下这一刻,柏雨山却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他将痛哭的孟璇抱进怀里,轻轻揉弄她身后卷曲的栗色长发,又在她头顶轻吻。
“没事,没事的,只要阿姐还活着,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小孟儿不怕,哥在呢”
柏雨山知道,孟璇心里对男人有着天然的恨意。
这份恨意通通来自她的童年时期,孟璇童年里的戏园子,是个集齐了世间肮脏误会之所在的地方。
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瞒神弄鬼的脏事,那些权贵男子欺凌幼小的恶事。
那些血,那些泪,孟璇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她知道人糟蹋起人来有多少种办法,所以此刻的她,想也不想就能体谅龙椿的遭遇,所以她才会这样恨。
......
龙椿在踏上去往南京的火车之前,拖着关阳林给自己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
光是今年的头茬雪梨,她就买了整整十斤。
关阳林无奈笑着,只叹自己一身的伤还要给人做奴才提东西。
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全他妈一物降一物。
龙椿上车后,就拿出网兜里的大雪梨来吃,一口一口啃的不亦乐乎。
她一边啃着雪梨,一边仰头去看窗外飞快流逝的风景,很是自得其乐。
关阳林见状便将她留在了重兵把守的独立车厢,而后又去了警卫团坐的车厢里。
老副官见关阳林来了,即刻就起了身。
“军座”
关阳林心情不错,只摆摆手叫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了老副官对面。
“查的怎么样了?那天在街上堵我的人是谁?”
老副官一叹气:“您料的不错,就是关小姐以前的门徒”
关阳林轻笑一声,满眼不屑。
“一帮半大孩子,都懒得跟他们置气,他们现在还派人跟着我呢?”
老副官点头:“是,今天您上车前后,有不少小孩暗里盯着咱们”
关阳林冷笑:“她倒是没少养活这些小野种”
说罢,关阳林不等老副官回话便起了身,临走时又撂下一句。
“盯着我的人不少,他们想盯就盯吧,但要是这些人再敢近前来,你就带着人给我往死里打,一个活口也别留”
老副官起身点头:“明白”
回到包厢后,关阳林又搂着龙椿看了一会儿小人书。
期间龙椿的嘴基本就没停过,不是吃梨就是嗑瓜子,要么就是嚼点心。
关阳林被她嚼嚼嚼的心烦,干脆就将人摁到了座位后的大床上躺着。
不准她再吃东西了。
龙椿起先还不肯,可关阳林一边按着她,一边又给她念小人书,竟渐渐给她催出了困意。
就这样,两人一路相拥睡到了傍晚时分,由长春去往南京的路程已过小半。
晚间八九点,关阳林先龙椿一步醒来。
他侧头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龙椿。
不想正瞧见列车奔袭之间变幻的黄白灯光,幽幽落在龙椿脸上。
龙椿的睡颜很恬静,恬静到呼吸不闻的地步。
她五官冷淡,墨水点成的眉毛,宣纸色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