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的红烧小排是3毛,你记成3分了。”
“你真不打算吃午饭?”
“木须肉4毛8分,土豆烧牛肉5毛5分,你也写错了。”
“真不饿?”
“8号你带回来的溜肉段忘写上去了,是7毛一份。”
她说东,他说西。各说各的,都没回答对方。
最后,梁津生坐到她旁边,手撑在桌上支着下颌,懒洋洋地打断她:
“行了,你一个18+6都要算错的人,算半天,还不是要算错,费那劲干嘛。”
“你——”
“我一个小学毕业的都知道18+6等于24,你一个高中生居然算成是23,你数学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司遥有点噎着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瞪他。
“我就算错过一次,而你经常记错,算错账。”
她粗心大意,有次把18+6算成23了,他就揪着这个错误不放。
太小心眼了!
可恶。
“哦……”他故意拖长尾音气她,吊儿郎当地说:“我算错不很正常嘛,我一个小学毕业,哪里比得上你这个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高中生。”
司遥哼了哼,不想理他,低头继续算账。
他却不打算放过她,语气一转,严肃道:“听我说,一会儿我走之后,我二姐一定会来偷证据……”
他谆谆教导,把他走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一一罗举出来,并给出了应对方法
她听后,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他瞅她一眼,突然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笔。
“把笔还给我!”
梁津生叹了口气,继续问:“小没良心的,我刚才说话你到底听见了没?硬气点,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就提我名字。”
梁津生是村里出了名的小混混,拳脚硬,不好惹,整天不务正业的到处游逛,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
有一次他消失了大半年,大伙都说他是被抓去坐牢了。
自那之后就传言他到处偷抢,无恶不作。
提他的名字吓唬人,很管用。横的就怕他这种不要命的硬茬子。
村里人教育自家不听话的孩子,经常会说“你再不听话就让梁津生那个混混把你抓去吃了。”
过年那会儿,她按捺不住好奇问他到底是不是去坐牢了,他亲口说,他没坐过牢,大半年没见人其实是被骗黑窑挖煤去了,他没脸跟人说。
真假无从分辨。
她刚开始以为他拿回家的东西是不是偷抢来的,每天提心吊胆。怕失主和公安同志找上门来。
后来相处久了,发现他干的是倒机投把,不是偷抢,还是非常紧张恐惧。怕把她当成同伙也抓了。
自从做了预知梦后,她就安心了。
他干投机倒把,不仅没被抓,还把自己干成了大佬,可有钱了。
然后就把她给抓了。
她属实是倒霉又凄惨。
司遥语气冷冷地敷衍了一句:“听见了。”
“大声点。”
“听见了——!”
他定睛看她:“如果害怕,就找借口闭门不见,等我回来。”
“我知道。”
梁津生满意地勾唇笑了,“你中午饭没吃,真的不饿吗?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说了不想吃,你少管我。”司遥顿了顿,找了个绝佳借口:“我可是要留着肚子,晚上吃鸡肉的。”
“你坐月子那会儿不是嚷嚷着,这辈子都不想吃鸡肉了嘛。”
“那是你因为炖得太难吃了。”
司遥撇嘴,脸上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嫌弃,娇横道:“晚上吃炒鸡肉,不要炖汤了。”
“小祖宗的吩咐,不敢不从。”
“笔该还给我了。”
“喏。”梁津生把笔还给她之后,起身走了。
司遥接过笔,一直被他打扰,都忘记算到哪里了,只能从头算。
这时,邵大军把奶奶背过来了。
司遥放下笔,起身礼貌地打招呼:“邵奶奶。”
“欸!”
邵奶奶冲她笑了下后,便急着去问梁津生。
“津生,我来的路上听到他们都在说,你要去报案,叫公安来把杜月梅抓去坐牢?”
报案是肯定要去报案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杜月梅只会比他们更急,急就容易露出马脚。
司遥偏头望向梁津生,听他说:“看在我养父的面子上,暂时不去报案。”
“为啥不去啊?”邵大军先急了,“津哥,你养母把你害惨了,你不能因为梁二叔对你好,就放过她呀!”
邵奶奶更急,拉着梁津生的手,声情并茂道:“津生,你就该去告她!告死她!杜月梅这天杀的,花钱把你从亲生父母偷换走,跟拐子没区别,就该拉去枪毙!”
“奶,你别急,等我找到亲生父母再做打算。”
“哦对对,你亲生父母是谁啊?”
梁津生眼神暗了暗:“我还在找。”
“苦命的孩子啊。”邵奶奶满脸心疼地拍了拍梁津生的手,“你知道去哪里找不?叫上大军跟你一块去找吧。不,咱们县那么大,你还是去报案,叫公安同志帮忙找,一定能找到的。”
拜养母所赐,梁津生很小就知道自己是她捡来的孩子,是被母亲抛弃不要的孩子。
他旁敲侧击问过养母多回,长大后,也想办法去找过。找了一阵子,没找到,就不找了。
随缘吧。
反正是被抛弃掉的,他找回去,说不定是自取其辱。
现在不同,他不是没人要的野种。
“嗯,奶我知道的。”梁津生叮嘱道:“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下午就在我家陪我媳妇,如果大队长或是支书叫你去问话,你就说我进城了,我媳妇什么都不知道,别让她过去。”
邵奶奶直点头,“好好,你放心去吧。”
梁津生又嘱咐了邵大军几句话,转过头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记住我的话。”
“嗯。”司遥点点头。
梁津生单手背上背篓就走了。
他进城先去废品站找孙大爷,将背篓里装的蛇和一袋花生处理了。
“孙大爷,这两只斑鸠我今早刚抓的,活着的,很新鲜,给您老人家尝尝,希望您别嫌肉少。”
孙大爷年过半百,身宽体胖,长得慈眉善目。
都说人老成精,物老成怪。
孙大爷一眼看出这小子有事相求,眯了眯眼睛,看着像在笑,眼底却不见笑意,不怒自威,让人心生畏惧。
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托你帮忙买点东西。”梁津生毫无畏惧:“我要县医院产科1954年到现在为止的医护人员名单。”
“你要这东西干嘛?”
“找人。”
“找人有点难呐,况且二十年了,县医院都搬迁过一回了。”
梁津生打了个手势,“我出这个价。”
孙大爷伸手触摸了一下斑鸠的背羽,笑眯眯道:“那行吧,就帮你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