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寿皇殿五个字一出,安陵容心下逐渐低沉,她的脸上带着惊讶,再世为人对上皇上的打量,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皇上能为天子,在九子夺嫡中胜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她觉得不能小看了她的对手。
只是心下却在不断思索,一股巨大的悲哀从心尖奔涌向四肢百骸,太后到死都以为十四爷被囚禁于清东陵。
没想到,皇上瞒着所有人将十四爷囚禁在了景山寿皇殿。
所以,太后以及朝臣都不知晓十四爷的死活,是因为太后从来都是错了方向。
而皇上,根本没打算让十四爷在死后同太后处在一处。
看样子,皇上对十四爷真是恨极了。
她突然能揣测出皇上接下来要让她做的事情,某种程度上,皇上的手腕和太后很像。
只是她跟在太后身旁日久,这一世对皇上接触少之又少,此刻,她才感觉到皇上,是真的冷清冷血。
才感觉到太后徐徐布局,教导培养她,也是因为太过了解皇上。
她极力的保持着从容,忽而听得皇上出声道:“江来福,传旨。”
“諴亲王福晋去?景山寿皇殿,送衣。”
“你陪着諴亲王福晋一道同去。”
“对了,諴亲王福晋,别忘了喊上允秘。”
“你们夫妇,新婚燕尔,一道去罢。”
“是。”
出了养心殿的安陵容,手心早已经被濡湿,她行走在宫道上,犹如踏在棉花之上,原来,太后早早就预料到了。
“福晋稍微等会,奴才派了人前去寻王爷了。”江来福恭敬说道,转身又回了养心殿中。
养心殿中,皇上站在窗前,眺望了远方。
他才是大清的君主,皇额娘留下的人,他必须要疑心一些的,等着吧,等着江来福回来的传信。
江来福取出了一盏岁碰桥鸳鸯酒壶,这岁碰桥鸳鸯酒壶分为两个鸳鸯并抱形状,壶口精巧。
壶盖上却有两颗珠子,分为不同颜色,设计为鸳鸯的眼珠瞳孔,一蓝一粉。
壶身上全是雕刻的攒丝,还有浮雕。
“可装好了?”
“装好了。”江来福端着托盘的手有些发抖,皇上看了心内有些不满,若论顺手,还是苏培盛用起来顺手多了。
“带着。”皇上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丢入江来福的手中。
又垂下了眸子,眸子幽深,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江来福看得头皮发麻,神色越发的恭敬:“是。”
这头安陵容正在养心殿偏殿等待,直到允秘被小太监领着朝前走来,允秘的双手负在了身后,在见到安陵容的时候,他将他碍事的辫子往后甩去,三步并作两步:“怎么样?”
“本王今日可都和皇兄说了。”
“皇兄可帮你做主了?”
“皇兄说了,从景山寿皇殿回来咱们就可以回王府了。”
“也不知道本王的“大炮”如何了,阿展有没有好好的照顾他。”
安陵容正要说话,却见江来福捧着一个托盘,手上还挎着一个包裹,他见了允秘和安陵容行礼道:“奴才奉命,随福晋和王爷同去。”
“这是皇上要福晋交给景山寿皇殿那位的。”
“福晋走吧。”
安陵容抿了抿唇,心下却已经猜到了几分。
难不成又是皇上的试探?
皇上想要看她到底是不是太后的后手?
所以想看看她见到十四爷的反应?
她心下揪紧,眸光却全部放在了允秘的身上,主动携起了允秘的双手。
谁料允秘听到这一句却开始好奇:“景山寿皇殿?”
“景山寿皇殿里面有谁?”
江来福捧着托盘,三人一道行至内务府的马车前,上了这辆带有天家龙纹四角都是小龙的马车,只是此时小龙的外头蒙罩着一层白布。
他上车坐在了一旁,朝着允秘笑道:“皇上最是疼爱王爷,与王爷说说也无妨。”
话音刚落,允秘挑了挑眉,双手环抱在胸前,斜倚在马车墙壁之上,神采飞扬:“那是自然,皇兄最是疼爱本王。”
“江公公,你说说。”
“景山寿皇殿住着十四爷,太后娘娘崩逝,地下难免孤单。”
安陵容敏锐的察觉到了话中深意,所以这是要让自己前去诛杀了十四爷?
不,不对,皇上绝对不是要自己前去诛杀十四爷。
若是诛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既然圈禁在景山寿皇殿,所有人都不知晓,那么皇上大可悄无声息的下旨。
消息能如此密不透风,只能说明景山寿皇殿都是皇上的直系侍卫。
所以,她眸光一敛,所以皇上让江来福前来透露消息,是为了让自己知晓皇上要诛杀十四爷的心思?
江来福同去只不过是在观察?观察她见到十四爷的一举一动?
这个念头刚起,她的手心逐渐的发麻,惊讶于皇上的心机城府,所以皇上如今是对所有人都保持戒备之心的。
她正想着,便听得允秘上挑了狐狸眼,惊讶道:“地下孤单,所以皇兄要让十四哥去陪太后娘娘了?”
“啧。”他又啧了一声,眼球骨碌转了一圈继续说道:“看来,托梦一事十有八九。”
“母妃也说地下冷。皇兄信的定然是真的。”
江来福不再多言,只是坐在一旁,连小王爷都知晓的道理,福晋不会不知道。
他怀中的圣旨如同烫手的山芋,而安陵容伸出的绣帕,为允秘擦拭了额头,试图用这个举动让江来福往回递话的时候,更加能体现,她是一个眼中只有“夫君”的女子。
当马车戛然而止,停在了景山寿皇殿门前。
景山寿皇殿整体建筑仿照太庙规制而建,宏伟的宫殿巍峨耸立,气势非凡,门窗雕着浮雕,古朴而又神秘。
而砖石斑驳,似乎经历了不知多少风雨的洗礼。
壮观的高塔高耸入云,一眼能看得见最高的亭台楼阁,那是用来祭祀的地方。
所以,十四爷一直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江来福端着岁碰桥鸳鸯酒壶经过安陵容身旁之时,嘱咐了一句:“福晋可要小心,这岁碰桥鸳鸯酒壶,粉色为寻常酒水,蓝色为穿肠毒药。”
“皇上最是看重諴亲王,连带着福晋也多看重几分。”
“福晋,请吧。”
江来福率先走入了景山寿皇殿,安陵容同允秘紧随其后,只是江来福未朝着祭祀的楼阁走去,而是拐了个弯,朝着一棵青松所在的地方而去,复又朝着青松西侧,踏上了一条碎石铺就的甬道。
甬道的尽头,正是一处隐蔽的瓦舍,而瓦舍之前,正有两队身穿侍卫服的带刀侍卫,正在瓦舍前不断的来回走动。
只安陵容一行人脚下踏着碎石发出的声音,便让为首的带刀侍卫一手触碰上了刀柄,侍卫挑了眉,呵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