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仰或是为了应验这句话,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就有七十二名出自郓城,而魏小佑的老家郓城黄泥岗镇就是当年晁盖、吴用等梁山好汉智取生辰纲的旧址。
而这句话也充分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当地民风的无畏和彪悍,在魏小佑的记忆里,老家那些叔伯兄弟和庄上的很多年轻人都愿意学武并常常拉帮结派的到隔壁村庄去挑战比武,每次的挑战或者比武都会有人受伤,或者带伤。当然,也有隔壁村庄习武的人组队到魏小佑村上来挑战,比武,同样也是有胜有负。
另外一个记忆深刻的就是,包括自己村庄的人在内,老老少少的都好插香拜把子,还美其名曰\"义结金兰\"。
另外,\"穷山恶水出刁民\"也是中国民间的一句俗语,相传源于清乾隆皇帝下江南后的一句话“穷山恶水,泼妇刁民”。
说的是自然条件很差的地方造就了愚昧无知、目光短浅、急功近利、自私自利、坐井观天的“刁民”群体。是群体,而不是个人现象。
语云:“穷山恶水,人多凶顽”。因为穷山恶水的生存环境,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受到严重限制,而每个人求生的本能逼迫人用尽各种不同的手段活下去,其中当然包含一些恶毒的手段,结伙聚团,打着所谓\"劫富济贫\"的口号去打家劫舍,偷盗抢劫。
魏小佑的大姨夫就是其本庄程家营子有名的\"刁民\",而且还是二三十个\"义结金兰\"兄弟的大哥。
据说,年轻的时候,在家整天正事不干一点,天天遛街逗狗,撵鸡抓鸭,不是跑那家地里摘上几个黄瓜吃,就是翻墙到另一家把人家鸡窝里下的热乎乎的鸡蛋给拿来煮了。弄的全庄人人嫌弃,敢怒不敢言,就因为大姨夫的老爹是村长,而且其家族在整个程家营子是最大的,大姨夫的老爹有亲兄弟六个,到了大姨夫这一辈的时候,全家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加起来将近100口子人,而整个程家营子连带外来落户人口在内也就不足1000人。你说谁敢惹这样大户人家的\"活阎王\"?
所以,后来,当知道大姨要嫁给大姨夫的时候,好多人家都说魏小佑的姥爷姥娘:
\"你们怎么能把闺女许给程家营子的‘刁民’程大孩(程岱海,魏小佑大姨夫的本名。)?那个‘活阎王’谁能治得了他呀?\"
殊不知,魏小佑的姥爷和大姨夫的老爹在年轻的时候一起拜过师傅学过木匠,是极其要好的师兄弟关系,还一起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揽过木匠活。听姥爷讲过,在河南范县还遭过\"河南镗将\"的拦路抢劫,关键时候还是大姨夫的老爹替魏小佑的姥爷挡了一鞭,所以,两个人不仅仅是师兄弟,更是过命的交情。
说起\"河南镗将\",就不得不说\"山东出响马,河南出镗将\"这句俗。它指的是在历史上,山东和河南地区分别出现了以抢劫为生的土匪群体。
\"山东出响马\"的\"响马\",是对山东地区土匪的一种称呼,他们通常骑马行动,马脖子上挂着铃铛,行动时铃铛发出响声,因此得名。\"响马\"通常在山林中埋伏,看到目标接近后,有人放响箭为号,然后一起冲出来打劫。
而\"河南出蹚将\"里的\"蹚将\",最初指的是从事建筑工匠工作的人,如木匠、铁匠和石匠以及泥瓦匠等。而在清朝末期和民国初期,由于社会经济压力加剧,一些工匠无法谋生,转而成为劫匪,以抢掠商队和富有的家庭来维持生计。河南地界之所以成为他们的据点,因其地理环境适宜藏匿和逃脱。这句俗语也充分反映了当时社会动荡、民生凋敝的背景。
所以,凭着这份师兄情义和过命交情,魏小佑的姥爷姥娘之所以敢将大姨许给大姨夫,那是因为对大姨夫及大姨夫一家知根知底,也相信大姨嫁给大姨夫是不会受欺负和吃亏的。
在大姨夫当兵走之前,两家才给两人订的婚。后来是大姨等了大姨夫三年,并从部队转业后两人才结的婚。
说实话,自从大姨嫁给大姨夫后,一点也没有受过任何的委屈,大姨夫的爹娘以及他们本家族的亲戚老幼对魏小佑的大姨那时青眼相待。
大姨夫在部队当兵时,和魏小佑的大大(鲁西南一带方言对爸爸的叫法)一样,也是侦察兵,且受到过部队连续三年的表彰。
每年地方武装部门都会敲锣打鼓的到家里报喜,大门门楣上订着\"光荣之家\",家里堂屋墙上贴着\"五好战士\"、\"优秀士兵\"、\"三等功\"等之类的奖状。
后来,大姨夫从部队转业到了菏泽市公安局做了一名公安。由此,大姨夫也从年轻时在村里人眼中一个\"刁民\"转变成为了一名人民公安战士。
而大姨家也和魏小佑家一样成了人们口中的\"一工一农\"式的家庭,男人于外面在公家上班,女人带孩子在农村种地务农,这也正是每年春耕、夏种、秋收农忙的时候,大舅领着二舅三舅三姨和小姨总是来回两家跑着帮忙干活的原因。
在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期,人民公安可是特别耀眼的存在,白色大檐帽上顶着国徽,白色上衣衣领上两面红领章,蓝裤子的标配一穿,无论走在哪儿都是最威武的形象,最安全的保障。
而大姨夫作为人民公安里的刑警,则是很少能穿着正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常年穿的都是普通便装,甚至有时候常常被村里人或者不知情的亲戚误认为不是真公安,或者更被当作盲流子。
每次家人说起来的时候,大姨夫都是呵呵一笑而过,从不解释和争辩。
后来,魏小佑在年龄大了的时候,通过和父亲的聊天才知道,当警察,尤其是当刑警,长相或者穿着打扮越是\"泯然众人矣\"越是安全,越能在岗位上办成大案要案。
因为,在刑警侦破案件工作中,长相越普通,越没有明显特征的侦查员,就越不会被别人注意,尤其是不会被犯罪分子注意到,这样才能更容易接近犯罪分子,更容易抓捕犯罪分子,提高案件侦破率。
所以,对于大姨夫来说,他穿的,戴的,或者用的,越普通就越有安全和保障,这样也就越有把握抓到那些罪犯或者犯罪嫌疑人。
大姨夫牺牲的那年,是魏小佑上初中二年级的上半年。
一天学校放学,魏小佑和同宿舍的同学一起到学校外的供销社去买东西,出来供销社时,正好遇到程家营子村和大姨家一条胡同的邻居,他是来供销社买农机肥的,在供销社门口将农机肥向马车上装车的时候,看到了魏小佑,说:
\"你是大婶子家的外甥,魏王庄的小佑不?你还认得俺不?\"
魏小佑看了看他,确认后才礼貌的回答说道:
\"是啊,您不是我大姨家邻居吗,来这里是买化肥啊!\"
那人边装农机肥边回答说道:
\"是啊,是啊,你还不知道吧?俺大叔,你大姨夫前几天因公殉职牺牲啦!\"
魏小佑一听,当场有些懵,站定后回问他道:
\"你说啥?你说谁?谁因公殉职牺牲啦?\"
那人停下手里的活,很认真的给魏小佑说道:
\"俺说的是真的,你大姨夫,俺本家叔程岱海,在菏泽市里当公安的那个,前些天因公殉职啦!市里,咱郓城县和咱黄堆集乡里政府都来人了,还来了好多人,听人家说来的都是领导,是来慰问的,你说慰问有啥用,好端端人都没啦,你说让俺婶子一家咋过活呢。\"
魏小佑紧接着问道:
\"恁知道俺大姨夫是咋个因公殉职的吗?\"
那人想了想,接着说:
\"具体的俺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家说的,俺大叔是在抓坏人的时候,被罪犯用锯短了的猎枪给打死的,听说整个肚子都打成筛子啦,肠子都捂不住,淌出来了。哎呀,不和你说啦,说起来让人怪心疼的。\"
魏小佑听了,心里也是很难过,但因为没有到周末,又不能回家过去大姨家看看。
在和同学回学校的路上,魏小佑想着等到了周末,回姥爷姥娘家的时候,顺便到大姨家去看看大姨。
三天后,周五放学,魏小佑和姥爷姥娘庄上的同学一起骑车赶回了姥爷姥娘家。
到家后,魏小佑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大舅有关大姨夫的事。
听大舅详细说了以后,魏小佑才知道大姨夫因公殉职牺牲的全过程:
大姨夫和同事们在执行侦办巨野县枣林乡拦路抢劫杀人的一起案件,经过两三个月的摸排侦察,终于确定了三名拦路抢劫杀人的嫌疑犯,正在匿藏在枣林乡镇上的一家屠宰户的铺子里,于是就和同事们准备组织去缉拿。
到了三名犯罪嫌疑人藏匿的地方,一直蹲守到下半夜,在确定犯罪嫌疑人熟睡后,大姨夫和同事们决定冲进去把人拿了。
大姨夫是侦办小组的组长,所以任何情况下都是要冲在前面的,也是必须第一个冲上去的。
在和同事们商量好抓捕缉拿方案,布置好之后,大姨夫一脚踹开犯罪嫌人藏匿处小屋的门,持枪冲了进去。
屋内的犯罪嫌疑人反应也很快,准备反抗,其中一个人手持锯短了的土制猎枪正好与大姨夫撞个面对面,大姨夫持枪顶着犯罪嫌疑人大声喝道:
\"我是公安,放下猎枪\"。
可能是犯罪嫌疑人过于紧张,一下子搂响了手里的猎枪。
\"嘭\"的一声闷响……
在大姨夫用枪顶着犯罪嫌疑人大声要求他放下猎枪,同事们也都冲了进来,并听见了猎枪的闷响声!
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大姨夫在同事们冲进来制服了其他两个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才意识到刚刚与那个拿猎枪的犯罪嫌人对峙时,他手里的猎枪响了,低头一看,自己胸口靠下一点整个一片都被猎枪里的铁沙子给打烂糊了……
同事们哭着把大姨夫抱上了救护车,结果还没到医院的时候,大姨夫就已经不行了!
大舅告诉魏小佑说:
\"在你大姨夫单位派人来通知家属并接到医院里见最后一面时,我跟着你大姨去的,到了以后,看到你大姨夫胸口靠下的地方,被猎枪给轰烂了,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还有周边都是黑糊糊的砂眼,肠子都凸出来了。你大姨一看当时就晕过去了。\"
犯罪嫌疑人逮住了,大姨夫倒下了。
犯罪嫌疑人被侦定为罪犯而伏法,大姨夫最后被认定为因公殉职牺牲,授二等功,并追认为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