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半个多月,日伪军终于集结够了五万多人对整个徐海道地区进行扫荡行动。
往后的日子里,每天都有伤兵被送回城里。
夏雨林的这个团被派驻徐州西边,防备国军的背后袭击,显然,这也是多此一举,国军似乎已经对徐州失去了兴趣,把精力全部集中在了豫东地区,显然想憋一坨大的。
就在开战半个月后,康蛮子着急忙慌地找到谷俊宇:“狗子,江湖救急!彭师长亲自来电!”
谷俊宇也有些着急:“我手里的物资都已经掏空了,实在没啥能拿得出手了!不行,我就拿点钱吧!”
康蛮子喘匀了气,摆手说:“不是钱的事!这次,是帮忙营救骑八师!”
“啥玩意?”谷俊宇挠头了,“当我孙猴子呢?我可没有那个法力!”
他还真的不是有意推诿,是自己确实没那个能力。如果可以用钱解决,那就没啥问题,可现在的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
康蛮子继续劝说:“试试吧,这次,骑八师命悬一线,多方想法子咯!”
尽管很为难,谷俊宇还是让康蛮子仔细说说具体情况。
骑八师是西北马家军的一支骑兵队伍,原本是千里迢迢从青海甘肃跑去支援金陵的,奈何山高水远,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金陵已经早就落入敌手。于是,他们就留下来在当地跟鬼子继续作战,因其超强的机动性,其作战半径可以包含湖北北部,河南南部,江西北部,安徽和江苏全境。
虽然他们和红军有仇,国难当头,新四军主动放下仇恨,他们的骑一师竟能和骑八师配合默契,多次重创日伪军。
这次扫荡中,骑八师在苏鲁交界的盱眙一带陷入重围,盱眙地区河道密布,水草肥美,适合养马,却不适合骑兵作战,一不小心就被日伪军给围住了,连续突围几天,均未能成功。为此,彭师长抽调了两个团的兵力前去解围,萧铜独立旅也放弃原来的作战计划全力出击以策应骑八师突围。
鬼子出动了坦克和装甲车,以及大量的机关枪,这可是骑兵的克星,骑兵朝着机枪阵地冲锋,无疑就是送死一样。
包围圈还在不断缩小,骑八师随时都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谷俊宇看着地图,指着濉溪方向说:“如果是我,我就会让这个骑八师朝这个地方突围,这里是山少平原多,适合骑兵作战…”
康蛮子一拍手,兴奋地说:“巧了不是?彭师长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嘛,才想让你想想办法策应一下的!”
谷俊宇再次挠头发愁:“咱们现在就只有一个团,够干啥用的呀?一旦动用起来,咱们这个交通站就全废了!”
康蛮子低声说:“上头的意思,让你去申请接管濉溪方向的防御,然后给骑八师放开一个口子…”
谷俊宇可没有太高的觉悟,摆手说:“这么明显的放口子,日本人又不傻!不好糊弄的。”
康蛮子点点头,确实如此,可骑八师不救还不行,一旦出动税警团,谷俊宇的身份就完全暴露了,连带着新四军和军统依附着闰花商贸生存的情报机关也都得被一锅端了。
两人在屋里转了几圈之后,谷俊宇一拍脑门,嘴角一斜:“有了!还真有个人做梦都想给我背锅呢!这次,就成全他吧!走,跟我去找武天民!”
工商署署长办公室内,署长武天民热情接待了谷俊宇,又是沏茶又是上烟,说话很是客气:“谷副署长呀,虽说你已经半年没来上班了,我们工商署依旧把你当成最合格的副署长!自从你上任以来,光徐州城附近就新建了十多个工厂呀!这要是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呀!”
谷俊宇轻轻一笑,转而严肃地说:“虽然背负着骂名,武署长却依旧能为国为民,不像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只知道混日子,兄弟我对你非常敬重,我做的这些,不过就是向你致敬而已!”
“不敢当呀!”武天民都快感动哭了,“如今山河破碎,战乱频仍,民生凋敝,谁还在意老百姓的死活呀?鄙人虽处此位,却因能力所囿,未曾有尺寸之功,汗颜呀!”
谷俊宇安慰说:“这不是你的错,都是这坑人的世道!”
话头一转,他神秘兮兮地问道:“税务署的孙松,你熟悉不?”
武天民点头回答:“同僚,自然是熟悉,私底下关系还不错。不过,说句不该说的,他最近在联络各署官员弹劾你的事,我可真的没有参与的!”
谷俊宇一愣,没想到这个孙松背后还在搞这个小动作,于是,愧疚心一下子就没了。
“本人行的正,坐的端,不怕小人作祟!”谷俊宇显得正气凛然,“如果世上官员都像武署长这么光明磊落,何愁国家不兴旺?”
武天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谷俊宇叹口气,忧伤地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孙署长看我不顺眼,就是因为税警团的事,如果,我说如果,他能一心为公,这个税警团,只要能消除同僚之间的隔阂,我愿意拱手相让!”
武天民笑了,摆摆手说:“谷兄弟说笑了,他跑去金陵告状,结果被骂了一顿回来,他的顶头上司骂他痴心妄想,连陈公义子都敢…算了,算了,这孙松心胸狭隘,所以才动了歪心思,搞点小动作。”
谷俊宇叹口气:“都怪我太过贪心呀,算了,算了!”
说着,便掏出一份委任状放在桌子上:“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现在身上的职务太多,自己还有生意,难免会四面树敌,再加上手里还有这么一个团,眼红的人就更多了!既然孙署长想为我分担,那不如成人之美,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武天民看着桌子上的委任状,大感惊奇:“你,这怎么行啊?这税警团可是你的心血!”
谷俊宇很干脆地说:“假的!”
武天民的眼睛瞪得比牛蛋大,手里的委任状也像有毒一样,被他扔在了一边:“你这,想干啥呀?”
谷俊宇坏笑着说:“你可别小看这一张纸,你看他像不像二百两黄金?”
“我明白了,你这是想坑人呀?”武天民连连摆手,“我武某人虽算不上正人君子,可这坑蒙拐骗的勾当,我绝对不屑为之!”
谷俊宇倒是不觉为然:“哪有坏人承认自己是坏人的?你这话可别说这么早!贾汪电厂可是咱们两个联手搞到的,那手段可不怎么光明啊!我承认我坑人了,这里可有你的大功劳!”
武天民听后气得捶手顿足:“我的一世英名啊!怎么就毁在你手里了!你可把我坑惨了!我知道你坑人,以前也只坑日本人和宵小之辈,没想到,你连我这样的正人君子都要坑!算我瞎了眼了!”
“行了行了!”谷俊宇不耐烦了,“我最讨厌虚伪的人了,你就是!”
武天民不服气了:“我一生光明磊落,哪里虚伪了?”
谷俊宇指着他背后挂着的字“实业兴邦”说,满脸正气凛然:“你们这些文化人就喜欢标榜自己,口号喊的比谁都响,墙上挂上一幅字,就当是干出了多大的成就,这就是自欺欺人,也是宵小之辈!都说我瞎狗子坑蒙拐骗,我承认,但是,我用三个月办成了你一辈子都没办成的事!你得承认,有德无才,就是蠢货!”
最后补充一句:“不是我说的,俺村的老秀才说的!我可不敢说你是蠢货!哎呀你个大老爷们你哭啥呀?”
武天民哭了,哭得老泪纵横,辛酸凄楚,整个人被骂崩溃了,瞬间感觉自己碌碌无为一生,愧对国家民族,愧对黎民百姓,辱没了祖先。
年少苦读,青年留学德国,十年寒窗,为官之后20余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抱着实业兴国的决心,到头来被一个毛头小子骂作是蠢才,换了谁能不崩溃?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眼前这个小子给自己耍心机。当初一脸诚恳的请他去帮忙收购电厂,没想到却是为了拉自己下水,一起上了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