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第五层的格局是两房一厅,其中一间空房布置成了学习场所。
此时,方豫趴在书桌上,目光直直地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
傅政凛倚靠着门框,深邃的眸子倒映着他小小的身影,微抿的唇轻微翕动,低声道:“方豫,认真听课。”
方豫冷哼一声,抬起头换了个方向,目视着窗外的风景。
姚晨英第一节课很不顺利,方豫各种不配合,非要和她作对一般,但碍于傅政凛在场,不敢太过放肆。
原以为这个女人会和其他家教老师一样,坚持不了一节课就得开溜,谁知一个小时后,姚晨英越挫越勇,仿佛有花不完的精力,耐心又细心。
傅政凛点点头,认为她比自己有耐心多了,假以时日,方豫肯定能完全接受她。
方豫本就不是自来熟的小孩,任何陌生人在他面前,都会受到同等冷漠的态度。
他对姚晨英怀着莫名其妙的敌意,或许是这种敌意让他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她身上,先不论有没有听懂,至少是个小进步。
下课后,方豫再次恢复先前高傲不搭理人的模样,起身跑到傅政凛前面,伸出手理直气壮地说:“奖……”
他想说奖励,奖励的东西自然是那台豹子摇摇车。
傅政凛朝姚晨英点了点头,“今天的试课先到这里吧,晚点在微信上面聊。”
“ok,正好接下来有点事儿,我先行离开吧。”姚晨英收拾好授课书本,心下松了一口气。
“需要我送你吗?”傅政凛摸了摸方豫的头,虽然只是客气话,但姚晨英还是免不了心动,面上闪过一丝纠结,“不用,你先忙吧,我自己就行。”
她缓步经过傅政凛身边,整个身子再次紧绷起来,傅政凛比她高了近一个头,身材修长,肩宽窄腰,气势凌人,抿着唇的时候让人产生强烈的疏离感。
此时笔直的西装裤上多了几个脏脏的脚印,又给他增添了一抹平易近人的气息。
“好,慢走,明天见。”傅政凛点点头,牵起方豫的手缓步走在她后面。
之后,方豫花费了三个月才接受姚晨英的教导,渐渐和她熟悉起来。
但是,每每看到她和傅政凛凑得近,依旧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次数多了,傅政凛和姚晨英也就明白了小孩儿的心理。
“几乎每个孩子都会无意识地依赖父母,小豫也不例外,你现在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对你的依赖程度自然很高。同时,也会产生小孩子特有的占有欲。”
姚晨英连着教了方豫三个月后,开始谈起方豫和傅政凛两人存在的问题。
傅政凛微蹙着眉,神情严肃认真,“所以,我该适当放松对他的管教吗?”
光是想到哪天看不见方豫,他便不踏实。
“把持好节奏,最好潜移默化地让他慢慢融入到集体之中,而不是整天围着你一个人转。”姚晨英此时摒弃脑海里的儿女情长,认真讲述自己的见解。
“这样吧,他目前接受能力有所上升,可以试着让他融入托管生活,增加和其他小孩儿交流的次数。待完全适应了集体生活,再进一步送到特殊学校里面学习。”
傅政凛沉思片刻,视线转向认真玩着积木的小孩,沉沉地“嗯”了声。
方豫早晚有一天会脱离自己身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傅政凛自认为自己不能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就为了掩盖内心深处那些阴暗不可见光的阴影。
……
春去秋来,岁月更迭。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
今天是方豫的十二岁生日,傅政凛挤出时间请了一堆好友前往金潭村小院子里面庆祝生日。
傅政凛看着霸占着副驾驶的男孩,回头看着姚晨英,抱歉地说:“自从被他知道年满12岁可以坐在副驾驶后,他记了好几个月,现在总算如了他的愿。”
姚晨英低笑出声,“在某些时候,你不觉得他的行为举止很可爱吗?”
傅政凛挑了挑眉,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嘴角也不自觉地微扬。
方豫微眯起眼,偏头看向露出淡笑的男人,内心再次涌起烦躁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变更,盘旋在脑海深处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他单纯地排斥一切夺走傅政凛注意力的人。
姚晨英是个知进退、性情开朗的女人,在长达三年的相处中,方豫对她的排斥感虽然不强,但也没见得有多喜欢。
抵达目的地后,方豫率先下了车,纯属憋得慌,牙根也痒痒的,总想叼着傅政凛的脖颈肉狠狠磨一磨。
傅政凛走到他旁边,“又耍什么脾气,对哪里不满意,你说。”
方豫抬起逐渐长开的脸,执拗的看着他,凶巴巴地说:“不准笑!”
傅政凛:……
他有笑吗?
长达五年的投喂之下,方豫个头窜至傅政凛胸口,手脚修长,隐隐能看出以后的身高绝对不比傅政凛低。
方伯伯本身身高便有185以上,一身腱子肉饱含力量感,只可惜再强壮的男人也被病痛折磨到皮包骨。
想起他,傅政凛不免想起失踪五年的母亲,她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影。
期间,他去监狱探望过父亲三次,父亲自从入狱后,人也似乎老了几十岁,被岁月雕刻的面容透着无尽的沧桑和对傅政凛的歉意。
他每次说的话语不超过五句,总想说些什么,最后欲言又止。
傅政凛对他没什么感情,即使两人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上一回见面中,他提起母亲,说了一句让傅政凛心下发凉的话语。
他说:“小凛,如果她出现在你面前,你逃吧,逃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她只是救子心切,把所有的爱意倾注在他身上。”
傅政凛当时脸色瞬黑,冷声问:“救子心切?他是谁?”
傅国城没有回答,满脸疲倦地看着他,扯开话题,嗓音嘶哑:“方豫那孩子,怎么样了?”
傅政凛听到方豫的名字,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柔和,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十分冷漠,“五年才想起询问他的状况,看来你和方伯伯的感情不见得有多深。”
“如果醒过来了,你就把他送走吧,他不是你能护得住的人。”傅国城认真劝。
傅政凛双瞳微缩,眉宇间透着不悦,“父亲,别忘了你现在没能力管我的事情。”
“方豫当初的车祸是人为。”一句话砸得傅政凛眼前阵阵发黑。
人为?谋害?
后脊背涌上一股寒意,他瞪起眼低吼:“说清楚!什么叫人为?!”
然而探视时间已经到了,傅国城深深地看着他,嘴巴翕动:“下一次,你再过来,我把真相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