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算是……最成功的样本。”梁雨说。
张靖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怪不得,碰见顾承淼我还能闻出来不对劲,碰见你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梁雨苦笑了一下。
“也有代价。”
他平静地说:“我应该快要死了。”
——
那个形状奇异的纹身最终还是出现在了梁雨身上。因此他受了不少折磨。
在监狱里的那一年时间,他痛苦地无数次想要发疯自杀,可每次想到张溪还没有下落,他总是不甘心。
“她自己身上也有,不算纹身,只是个缓释的皮下植入片。”
梁雨紧了紧外套,对张靖说:“你身上应该也有一个,那个东西能够看到定位。”
张靖眯了眯眼睛:“所以你一直能看到我?”
梁雨察觉到她眼底的危险,赶紧摇头:“不,我找到你的那天凌晨,一个虚拟地址发来的坐标。”
看到那个定位在海上的时候,梁雨心里的第二只靴子总算落下来了。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那是张靖的位置坐标。
“一定是张溪发的,没有人会在几年后还持续追踪着你,当年的那个定位系统只有几个人知道……”
梁雨喃喃地说:“除了我和张溪,其他人已经死光了……”
张靖冷酷地说:“不,张溪死了。一定是其他人发的。”
梁雨激动得要站起来,他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情绪,到底是期待着张溪回来还是她彻底死掉。
他只是下意识反驳道:“她肯定还活着,她那样冷血的人……踩着人血人肉也要活着……”
张靖不耐烦:“我说她死了就是死了。”
顿了顿,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亲眼看着她被无数条食人鱼撕碎,我尝到了她血液的滋味。”
那张好看的人类面颊上露出来的神色,宛如一个在无人区生长起来的野蛮怪物,非人感满溢出来。
她说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如果我的味觉没有出错的话,她的身体已经崩溃了。到处是腐烂难吃的味道。”
她嫌弃地撇撇嘴,仿佛还能想起那天被水流冲到嘴里的,让她三天没吃下饭的感觉。
“恶心。该死的人尸体都是恶心的味道。”
梁雨还在喃喃:“怎么就死了呢?她怎么就死了呢?”
秦冬从那一瞬间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觉到一个大妖嗜血的压迫感。
她的喉咙动了动,嗓音有点哑:
“你太害怕她了,把她摆在了一个不可能打败的位置。但实际上,她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血肉躯体。”
乌河磕巴了一下,接话:“所以到底是谁发的定位?”
梁雨估计是此刻最迫切想知道答案的人,他回忆道:
“当初知道植入片的除了我和张溪,还有两个实验员……但那场爆炸之后,他们的尸体都被人找到了。”
“还有谁……还能有谁……”
秦冬思索了一下问:“张溪没有别的亲人朋友了吗?”
“没有。”梁雨肯定地回答。
“张溪是被资助上了大学的,后来拿奖学金还有她自己做各种课外工作,足够她读完书进入工作。”
柴校长沉默了一下:“也许……有一个人知道。”
——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仿佛无情机器一样的人吗?某种程度上说,张溪也太强了……”
乌河忍不住问。
顾承淼嘴里咬着一根糖,含糊地回答:“谁知道。妖倒是有一个。”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前方副驾驶上坐着的张靖,那条鱼正闭着眼睛小憩。
顾承淼原本以为张靖或许对秦冬有点感情,乌河也有可能,毕竟她俩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张靖那边的。
而自己不仅怀疑了她杀人(虽然是真的),还几次三番要深究她的秘密,让张靖产生了明显的抵触。
可这些天相处下来,发现张靖真就是个把食物链看得比感情重的妖。
也许这就是妖和人的区别吧。
想通了这一点,就像是那天晚上想通了为什么张靖会喜怒无常一样,让顾承淼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她是妖啊。
注定就不能以人的各种感情考量她。
秦冬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偶尔还能用一道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傻孩子。
虽然她和张靖的相处时间也不是很久,但她总是思虑得更多更深。
就算加上从前在人类世界待的那几年,张靖也很少和人相处。但行为举止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秦冬在特情部看到过很多妖族,没有一个是能在短短一两个月就完全适应人类生活的。
张靖她太自然了。
待在学校里,如果不是那桩杀人案,几乎不会有人能看出来什么不对。
她仿佛就能那样安然地一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下去。
反而在变成另一个“张靖”时,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妖”。
就凭两套记忆系统,真的能做到这么清晰的分界吗?
一个冷静寡言,克制守礼,对人类世界的各种新东西似乎都接受良好。她对人类的躯体使用更熟练。此处参见她用掐脖威胁顾承淼。
另一个活泼而残忍,睚眦必报,行事更喜欢用妖族物种的本性,即便是拿武力值威胁别人,也更喜欢用触手。而且喜欢以原形呆在熟悉的水里。
很剥离。
更像是一个人类的魂魄,寄居在了妖族的身体里,两个灵魂轮流出现一样。
——
张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个人的思想已经极限接近真相。
她这几天都很累,不仅仅是赶路去寻找柴校长所说的那个人,也是因为脑子里的意识在打架。
似乎是受到了柴校长和梁雨他们讲述的事情的刺激,之后她每天都在做梦,能够看见从前经历的一些场景。
随着那些画面逐渐清晰,一种幻痛也持续不断地折磨着她的身体。
能忍,但就像牙疼一样,一直疼下去真让鱼烦躁。
她霍然睁开眼,裙子底下触手有些躁动,那些银环稀里哗啦响。
车厢里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瞬间静了一下 ,顾承淼、乌河和柴校长就像三个乖乖的鹌鹑一样挤在后车座。
秦冬盯着前方的路段,手指捏在方向盘上,挤得有些变形。
心惊胆战的四人:阿靖的鱼格变化越来越没有规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