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眩晕感过后,韩蝶双强撑着支起身子,白着脸发愣,神色凄惶。
闵氏脸色难看,既心疼又自责。
赶紧扶她坐下。
这事她一直瞒着韩蝶双,就是怕她受不住,做出自伤的事。
她在收到消息后,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对方一听说事涉东厂都督金秀秀,立刻送客,多一句也没有。
她走投无路,魂不守舍,这才在大阮氏跟前露了马脚,反被她提醒,向镇国夫人求助。
可她千算万算算不到竟被韩蝶双听个正着。
还是以这等惨烈的方式。
这孩子,自小在继母手中长大,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盼着到了出嫁的年纪,以为就快苦尽甘来,竟,遇上这等事。
她越想越气,脸色变幻莫测。
恨季氏不做人,又恨自己力量小,尤其恨这不公的命运。
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太大,郑笛几个也被吓懵了。
西利尔入了暖阁后,瞬间被边上挂着的画,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她一幅一幅认真地看过去,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宋谨央吩咐人递来牛乳茶,给韩蝶双接接力。
韩蝶双到底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平日里稳重淡定,遇到终身大事,还是吓住了。
宋谨央开口劝她。
“你放心,此事我既然知道了,便绝不会袖手旁观!你母亲不在了,我自会代替她看顾你!”
韩蝶双终于掩面痛哭起来。
压低的声音,如受惊的小兽,发出凄惨、哀婉的嘶鸣声,听着人心疼无比。
“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西利尔突然出声,在场的人纷纷起身,打算离开,却被宋谨央拦住。
“你们坐着,我和皇太女去二楼说话!”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暖阁竟还有上层。
宋黎欲言又止,想了想,招来随身小厮,低语了几句,远远地坐了开去。
宋谨央和西利尔刚刚上了二楼。
西利尔立刻严肃地问道:“夫人,下面做画用的纸,您是从何处得来?”
宋谨央眸光闪动。
“皇上赐的,说是让咱们办画赛用!”
“不,不对,”西利尔拧着眉否认,“大乾没有这种纸,这种纸只有我国才能制出。夫人,这纸,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宋谨央目光深邃地凝视西利尔好一会儿。
“抄诚王府时得的!”
“诚王府?不对,不对,很不对!”
西利尔似乎有些急,一边踱着步,一边连连摇头。
宋谨央见状,不再隐瞒,直接将办画赛目的托盘而出。
“西利尔若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言相告,你日后回拉哇瓜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自会鼎力相助!”
宋谨央目光灼灼,闪烁着一言九鼎的光芒。
不知为何,西利尔就是信服她。
默了默,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西利尔告诉她,多年前,拉哇瓜得到一本秘籍,上面画着制作火枪的图。
但此事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被波斯国王得知,立刻派出大使,来商谈共同制作的事宜。
她的父王明知波斯居心叵测,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
毕竟拉哇瓜国太小,国力不强,的确无力独立制研。
但他留了个心眼,吩咐派去开发制作的人,时刻留意波斯的举动,如果一旦发现对方有不轨之举,立刻销毁制版,带图火速逃离。
不管逃到哪里,只要保得命在即可。
当第一批火枪生产出来后,波斯人果然露出了真面目,想过河拆桥,偷偷转移火枪,运回波斯,顺手灭了拉哇瓜国。
被识破后,拉哇瓜国的官吏立刻销毁火枪和制板,藏起原图出逃,这一逃便逃到了大乾。
“那人带着图,拼死逃进大乾,九死一生来到京城,本想将图献给大乾皇帝,但终究功亏一篑,在离接应地点半里处,被射杀了,图大半被抢。
幸亏他留了心眼,将图分几处放置,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张图,还被他分成两半,一半放到了一枚簪子中,而簪子就插在自己的发髻里。
可当我们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发上并无发簪,而他倒地的地方,周围有三户人家。”
“太医院白家是一家,还有两家是谁?”
西利尔赞赏地看了眼宋谨央。
“夫人睿智,一下子就看到了关节。没错,白家是一家,另两家是太妃娘家和三皇子妃娘家孟家。”
承恩侯府和孟家?
这两家都远离核心权势,承恩侯府虽是侯府,但担任的大多为虚职。
孟家早在女儿嫁入三皇子府,便告老还乡,多年未曾入京。
到底是谁?
才是躲在大乾血脉中的毒瘤?
“夫人,您可知我今日为何会出现此处?”
宋谨央定定看着她,并未开口。
西利尔自顾自说下去:“我偶然听到有人要对你动手,虽不知是何人,但还是来提醒您,一切小心!”
“多谢!”
“夫人,交易而已!您也承诺日后助我夺位。咱们,两不相欠!”
宋谨央但笑不语。
突然,下面传来喧闹声。
“站住,你给我站住!这里不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快,再去找人,都给我拦住他!”
“我找崔理,哦,如今改名宋黎。喂,你拦我作甚?走开,走开,老弟难得有事用得上哥哥,我若不来,岂非背信弃义?我人穷志不短,你少狗眼看人低。”
来人正是岁哥,码头上的工头,曾经帮过宋黎不少忙。
码头最近来了恶霸,抢了他们不少活计,他正领着一帮兄弟,在京郊自家喝酒消愁,打算另谋出路。
正巧宋黎的小厮有事请他帮忙,立刻带着人赶来了。
庄头气得倒仰。
呼哧呼哧地原地喘着粗气,对方人高马大,力大无穷,他带来的人,却连对方的身都沾不了。
“岁哥!”
宋黎冷静的声音响起,岁哥一见他,便笑得满脸褶,疾步跑上前,一把揽住宋黎,大力拍着他的肩膀。
“黎弟,你这么长时间不来码头上看哥哥,我还以为你也学旁人样,捧高踩低。后来,还是你嫂子说你不是这样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同你成为朋友。嘿嘿,还真别说,你嫂子看人比我准!
说吧!你何事找我?”
宋谨央和西利尔议完事,下了楼,两人刚巧经过门口,看到那个岁哥穿着单衣立在风中,额头上竟还冒着汗。
远远的看见宋谨央,立刻恭敬地抱拳一礼,还给同来的小兄弟们一人一脚,踢得他们哇哇叫。
“还不快给贵人行礼?这是你们黎哥的娘,日后得恭敬着。”
“娘!”
齐刷刷的喊娘声,气得岁哥吹胡子瞪眼睛。
“瞎叫唤什么?!夫人是黎哥的娘,不是你们的,要叫夫人!!!”
“夫人!!!”
喧闹声瞬间冲淡了暖阁里沉闷的气氛。
宋黎笑着开口。
“岁哥,暖阁是有女眷,便不请你进去歇脚了,等事了了,咱们前头喝酒去。”
紧接着在岁哥耳边低语几句。
岁哥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拍了拍宋黎的肩膀。
“老弟,你信任哥哥,哥哥我自然替你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小的们,跟我走!”
说完,拔腿跟着宋黎往湖边走去。
宋谨央看着眼前这一幕,联想到郑笛上岸后脸色惨白的模样,心猛得一沉,二话不说拄着拐杖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