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夫人门前的事越闹越大。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向京城各个角落。
薛氏收到堂姐孙姨娘的消息,立刻赶往婆母的院子。
汪氏满脸戚容,手上不断摩挲着太师留下的书稿。
太师不在了,皇上看在曾经的君臣份上,没有收回太师府匾额,已算是宽厚了。
但府里后继无人,太师府泯然众人,是早晚的事。
她正抹着泪感伤,媳妇薛氏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立刻用帕子净了净面,返身坐回罗汉榻上。
不一会儿,薛氏疾步进来了。
“母亲,镇国夫人又不做人事了!这次是太子少保孙大人媳妇倒霉,也要被赶去庵堂,为大乾子民祈福了。”
汪氏眉头深深蹙起。
宋谨央怎的几次三番,使同样的手段?
女子不易,进了庵堂的女子名声尽毁。
薛氏一五一十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母亲,我堂姐说了,常氏气不过,已经去镇国夫人府前脱簪请罪了。”
汪氏冷笑。
“该去!谁让她为难人?活该丢脸。”
太师离世那么多年,唯少保孙夫人戴氏仍坚持每年登门探望。
她记着孙家的情,若能回报一二,定然不遗余力。
镇国夫人府门前,人越聚越多。
眼见与范先生约好的时辰已近,宋黎不得不动身前往。
但他不放心宋谨央,反复叮咛宋青,万一有事,赶紧联系薛至帮忙。
说完,便急匆匆从后门离开了。
宋谨央却不着急。
她站在廊下逗弄虎头。
“夫人吉祥!夫人貌美!夫人吉祥!夫人貌美!”
素香笑得欢:“夫人,虎头越发调皮,竟学人说貌美。”
虎头像是听得懂,小眼睛睨着素香,一连串地说“丑、丑、丑”。
气得素香威胁不给他吃食。
刘嬷嬷心事重重。
“夫人,您不去看看吗?”
常氏这么一闹,只怕于夫人名声有碍,不明真相的人,只怕会瞎起哄。
若再被有心人利用,这事情就复杂了。
“不急!该来的人还没来!”
刘嬷嬷一愣,下意识地问了句:“谁?”
门下小厮跑着进来禀报。
“夫人,宫里来人了!”
刘嬷嬷恍然大悟,原来夫人在等宫里的人。
宋谨央这才出了院门,往外行去。
前院。
冯远恭敬地站着,一如等候中宗般虔诚。
从端园回京后,六爷被宋谨央扫地出门。
阿凤却坚持不肯离开,硬说自己是婆母的女儿,一生一世同她在一起。
哪怕是为了女儿,他也得敬着、供着宋谨央。
更何况,经过端园巧拿细作一事,冯远无比佩服宋谨央。
将她看作如中宗一般的存在。
见宋谨央来了,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夫人,皇上有赏赐,拉哇瓜进贡的琉璃盏,还是夜光的,虽不值什么,但到底是个稀罕物。
皇上说让你把玩,或是随意赏人!”
小李子机灵地捧着琉璃盏,递到宋谨央跟前,一副讨好的模样。
“夫人,您晚上喝茶,连烛火都不用点,照得屋里亮亮堂堂的。”
话没说几句,府外常氏的哭声更为尖利。
“镇国夫人,我诚心忏悔,求您大发慈悲,莫与我一般计较。您若肯原谅,下一辈子我定然当牛做马,携草衔环报答您。”
常氏带来的下人也纷纷哭求。
“夫人,求您高抬贵手。我家夫人身子骨弱,怕是受不得庵堂之苦。”
四下的人,见常氏跪了许久,连一个都不现身,纷纷打抱不平。
“镇国夫人也真是,面都不露一下。便是派个下人来说一声也好啊。”
“刚才宫中来人,只怕忙着迎接他们呢。”
“听说,皇上有赏赐,赏下拉哇瓜国的琉璃盏,世上只有一套,还是夜光的。”
“啊?不是说镇国夫人得理不饶人,怎么的还有赏赐?”
“贵人的事,咱们哪能明白?怕不是常氏的确做了见不得光的事?”
常氏听到众人的议论,气血翻腾不已。
皇上当真宠镇国夫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心中打鼓,有些后悔没听母亲的话,去求太师夫人。
事已至此,这出戏是非得唱下去不可了。
宋谨央接了赏赐,没有回去,直接坐在藏书楼前的抱厦里。
既能听到府外的议论声,又隔绝了视线。
刘嬷嬷诧异。
宫里都来人了,夫人怎么的还无动于衷?
冯远送了赏赐,出了府,环视四周,面上全是冷意。
“常氏,去庵堂的口谕是皇上下的,你可是对皇上不满?”
众人立刻炸开了锅。
“天哪,原来是皇上下的口谕!皇上贵为天子,怎可能罚错人?必然是常氏做了该罚的事。”
“正是!咱们都被常氏骗了!摆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当咱们是傻子吧!”
“哼!咱们去少保府闹事去,替镇国夫人找回场子。”
常氏听到冯远的话,早就吓瘫在地。
浑身冷汗直冒。
冯远鄙夷地看了眼地上之人。
“常氏,你厚颜无耻地想往侄女屋里塞人,还有脸到镇国夫人府前闹事?”
热油滴进了沸水里,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常氏竟说得出这种话?难怪镇国夫人生气,换了我也得生气。”
“自家姑母不帮着侄女,反而要往她屋里塞人,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世上有这种狠毒的姑母,可见常氏为人,是咱们错怪镇国夫人了。”
众人纷纷跪下,高声喊道。
“镇国夫人威武,我等叩拜镇国夫人。”
声音直冲云霄,声势犹如军队出征般浩大。
常氏彻底懵了。
她哪里料得到,宫里会来人,揭穿她的把戏。
她臊红着脸,身子紧紧地蜷起来,恨不得有道地缝钻。
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浑身颤抖得厉害。
突然,身子蓦地一僵,下一秒,轰地一声倒地,昏了过去。
下人吓得高声尖叫。
“……主子,您别吓奴婢!主子,您快醒醒!救命啊!”
这时,有人奋力挤出人群,满脸堆笑冲冯远作揖。
“冯掌事,下官常禄,是常氏的三哥,特来向镇国夫人请罪。”
常禄一现身,宋谨央的眸光便是一暗。
刘嬷嬷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夫人一直在等的人是他?!
只是,她记得常禄只是工部一个寻常的主事,哪值得夫人如此慎重其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冯远的态度立刻客气起来。
这时,宋青疾步走了出来。
“镇国夫人有命,把孙太太抬进府里,请府医诊治。
常大人,请!”
身后的人群久久不散。
磕头的磕头,赞叹的赞叹。
“还得是镇国夫人!不计前嫌,愿意救助孙太太。”
“这样心慈的夫人,是我辈楷模!”
“谁日后背后乱嚼舌根,污蔑造谣中伤镇国夫人,我头一个不答应。”
“我也是,谁想尝尝我的铁拳,尽管放马过来。”
一时间,镇国夫人的声誉又上了一个台阶。
听说此事后,孙姨娘气得当场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