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为什么？”
太久没来了，坐在顾家老房子的客厅里，萧逸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一切陈设还像六年前重建后那样摆放，仿佛时间在这房子里静止了一般。
大厅一角的墙上，挂着顾泽攀和李素梅的遗像，中间那张是他们的闺女顾北北。
顾野的手指轻轻抚上照片中顾北北的脸，眼中满是唏嘘，“爷爷奶奶去找我妈妈了，奶奶是睡梦中去世的，没有很痛苦……”
他拿起一旁的相册，相册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翻开，满满的全部都是顾北北从小到大和父母的合照。
每一张照片都承载着一段温暖的回忆，可如今却像是一把把利刃，刺痛着顾野的心。
“我妈妈是因为早产大出血去世的，她是独生女，我的出生夺走了他们的女儿 。
海市高速30辆车连环追尾那事真的吓到爷爷奶奶了，当年我们也才24岁，他们怕我比我妈还早逝……”
顾野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不自觉地抿了抿嘴。
萧逸静静地坐在他身旁，听着他的诉说，心中满是心疼，“人死不能复生。”
顾野顿了顿，又接着说：“还记得10年前，我们初次见面在这倒塌的老房子看到的合照吗？
另外一个男人，就是我妈妈那出轨的丈夫，我后面才知道蔡鹏是他二婚的儿子。
你奶奶当年在过年时出车祸，也是因为我的亲戚出轨被抓包，在奶奶诊所那闹事。
我不明白，人为什么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失去了又是跪求又是磕头……”
萧逸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顾野痛苦的模样，他伸出手，将对方手中的相册放下，然后轻轻将人抱着坐在自己腿上。
他下巴轻轻埋在顾野肩上，声音很是温柔：“其实这两件事，他们同样婚内出轨确实是事实，但是，构成你妈妈和我奶奶去世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们的出轨。”
顾野呆愣了会儿，满脸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一看，你就没看最近的新闻。”萧逸的唇瓣轻轻贴了顾野的侧脸。
随后他拿出手机，找出新闻继续说，“你亲生爸那出轨对象顾筱雅，是拐卖妇女儿童的头目，已经被判决了，多地警方联合调查追捕花了六年，终于拔掉了三十年前违法犯罪分子的整个组织。”
顾野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新闻，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那些曾经以为的真相，此刻在他面前轰然崩塌。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所以，我妈妈……”
“调查中，蔡徐斌提供了当年的离婚申请，日期是在你出生的大半年前。
你的妈妈，顾北北是个敢爱敢恨潇洒的女人，她发现蔡徐斌出轨就当即提出离婚。
她并没有把你父亲的过错放在你身上，早产大出血，是因为，她意外发现了顾筱雅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事实。”
顾野听得有些发愣，他转身跨坐在萧逸腿上，整个人猫在对方的怀抱里。
“我奶奶车祸去世，是为了救马路上的小男孩，那只是个意外，只是我当年年纪小，不愿意接受现实。”
萧逸似笑非笑，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我奶奶那晚跟踪的那两个人，确实是犯罪头目，一个是顾筱雅，另外一个是传销组织头目。”
听到传销，顾野第一时间想到了对方跳楼自杀的父母，“兔子，你还好吗？”
忘了有多久没听到“兔子”这个称呼，萧逸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他点了点头，“没事，都过去了。”
萧逸轻轻吻了一下顾野的额头，像以前那样摩挲着他的手指，“他们是被顾筱雅拉入传销组织的，当年的高利贷也不是他们借的，但承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是事实。”
顾野不认识顾筱雅，只是他很好奇，想起许砚之对自己妈妈大学时期的述说，他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
他问萧逸：“顾筱雅和他们都是大学同学吗？”
萧逸给了肯定的回答，顾野的手有意无意地摸索着他手上的每一道茧，叹了一口气才继续又说：
“林究你还记得吧？他的真实身份是原昕，他有一个父母从孤儿院领养的姐姐原媛，原媛和顾筱雅是双胞胎姐妹。”
一时之间，顾野感觉真相一直在反转，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顾筱雅也是被人从孤儿院领养的吗？”
萧逸摇了摇头，他说：“顾筱雅是被人拐卖到松市的，小时候生病被人扔在你奶奶诊所门口，就像顾沐阳那样，他们领养了她。”
“什么？”顾野从来都没听过爷爷奶奶说过只言片语，一连串的真相串联在一起，实在难以令人消化。
“原媛当年到松市执行卧底任务，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相认没多久，顾筱雅杀害了她，取而代之。”萧逸说。
“为什么？”
顾野难以想象顾筱雅究竟是受到了多大的恶意，才足以驱使她做出这么多事情，“为什么？爷爷奶奶不可能对她不好啊？”
“……嗯，”萧逸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大气，“童年她被拐卖期间遭受了性侵害，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但最后却成了拐卖人口的加害者……”
“那以前超市李阿姨的女儿也是被他们拐卖的吗？”顾野忍不住问。
“火车上拐卖婴儿时期的李佳佳的并不是他们，但是拐卖少女时期的李佳佳确实是顾筱雅。”萧逸说。
他们聊了一夜，从客厅聊到房间，受害者和加害者的三十年令人唏嘘不已。
案件是已经公布于众的，萧逸越说，顾野好奇心愈发强烈，一问一答，两个人一点也不像断开过联系六年的情侣。
他说他在国内追查真相，他说他在国外成为医生，三十而立的两个大男人，想想又有些像幼稚攀比的少年。
出轨的人是有错的，恋爱或者结婚，出轨的双方都是不道德的关系行为。
然而拐卖妇女儿童、性侵猥亵儿童、传销诈骗都是违法犯罪，顾筱雅确实命运多舛，可一念之差却堕入了黑暗。
晚睡也没耽误两人早起，站在墓地前，这一次，顾野和自己的妈妈说了很多很多。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直直盯着墓碑，难得看着未曾谋面的妈妈，心情从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参加完许家儿葬礼回来，萧逸把父母的骨灰也移到了松市，安排在了刘桂芳的墓地附近，回归故土。
时隔多年，墓地的景象并没多大改变，萧逸还是原来那个萧逸，没有家人，像别人说的命运多舛。
两个人待了很久才离开墓地，人还是原来那人，命还是原来那命，可是每一次的一念之差不愿低头，换来了他们不一样的人生。
命运命运，命可能是注定的，但是运不是。缘份缘份，缘可能是注定的，但是份不是。
两人假期告急又重新申请，好几天都花在以前走过的每个地方，像是回味，又重新留下了再次重逢的证据。
“兔子，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们第一次爬这座山，爷爷奶奶他们说的话？”顾野问他。
“嗯。”萧逸笑着。
【“爬山就跟人生的困难一样。”】顾泽攀说。
【“爬过一座山还有另外一座山。”】李素梅说。
【“如果你们选择的山比较高，那要经历的挫折就肯定会增多。”】刘桂芳说。
【“爬山可以半途而废，可是人生的选择就没那么简单了。”】顾泽攀说。
【“如果人生选择了高山，必定会遇上不一样的困难。”】李素梅说。
【“美景就是努力过后的奖励。”】顾泽攀说。
【“如果真的选择好自己要爬的山，就得明白其中的困难。”】顾泽攀说。
【“若是结伴同行爬到一半放弃，那就看不到这景色了。”】刘桂芳说。
曾经爷爷奶奶说过的道理历历在目，登上山顶的两人，依然选择了对方结伴同行。
望着落日的晚霞，顾野和萧逸同时感叹：“哇，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