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不亮,苗、范两家人便在殿外候着。
被提示觐见时,全都脚步虚浮,一脸忐忑恐惧。
被青岚说对了,来的果然全是后辈,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说是两位长老病情危急,怕过了病气到宫里,所以不得已由他们前来告罪。
“你们两位,能作二位长老的主吗?” 我问。
“来时祖父已经再三叮嘱,不管冥王大人如何处罚,都要我等俯首领命,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家父也是如此交待,请冥王大人放心。”
两人恭敬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我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故作悲痛地叹了口气,大殿上的气氛越发紧张不安。
“昨夜,本王梦到了卫风……往昔的意气风发,已然全然消失不见!他看起来形容狼狈又孤苦伶仃,还跟本王哭诉自己正值壮年,尚有满腔抱负未酬,还有诸多壮志未竟,却不想竟落得这般凄惨下场,脑袋塌陷了半个,竟是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还让我为他作主,严惩两个罪魁祸首……”
苗、范两家的人听到这儿,身体全都直挺挺地僵着,谁也不敢辩解。
“冥王大人,此事确是祖父的过错,求您看在他老人家多年来对冥界尚有微功的份上,对我苗家其他人网开一面!”
“大人,千错万错都是家父的错,是他老糊涂了才酿下大祸,只求您给我范家老小留条活路!”
我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安静,脸上仍是一副悲戚之色。
“苗、范两位长老年事已高,本王又何尝忍心责罚他们呢?卫风虽死,幽都的安定却更为重要。本王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再给他们、同时也是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这回能够成功化解两家矛盾,即便本王有负卫风,却也算是对这芸芸众生有个交代了!”
两家人先是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等转机,眼中随即燃起希望的光,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冥王大恩,如同再造,我苗家定当全力以赴听从您的指使,上刀山下火海亦在所不辞!”
“我范家也绝不辜负大人的信任,属下范勤在此立誓,从今日起定将两家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看到时机成熟,我便微微坐直身体。
“本王听说,两家晚辈青梅竹马互有好感,年龄也十分般配,两家若是当真摒弃前嫌有重修旧好之心,本王便为他们赐婚,也好作为苗、范两家和解的纽带。为了给卫大人一个交代,婚期便定在三日后,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谁敢拒绝?
苗家人率先反应过来,叩首谢恩。
“多谢大人赐婚,我苗家定然不负冥王善意,必将好生照顾范小姐!”
范家人也跟着附和,劫后余生的欣喜溢于言表。
离开时,两人脚步轻快,头顶的阴霾都已经消散了大半。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又立刻安排人送了一些礼物赏赐下去,路上又是大肆宣传极尽张扬。
结果苗、范两位还没到家,联姻之事便已经传遍了幽都的大街小巷。
三日后,两家府上张灯结彩,门庭若市,一对新人喜气洋洋地承载着两家的期盼进了洞房。
青岚代我观礼后,回来复命。
“婚礼一切顺利,两家人还说,以后逢清明、中元节都会专程去卫风坟上祭拜,感谢他帮两家化解矛盾。真没想到,让先冥王头痛多年的两大家族恩怨,居然被您这么轻易地给摆平了。果然,对付棘手之事,就不能太过循规蹈矩。” 他感慨说。
“不仅如此,还有意外之喜呢。” 我把两位长老新呈上来的奏章拿给他看。
青岚打开之后,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们这是?居然主动交出了将近半数的私产!” 他反复看了两遍。
“意外的识趣,倒是省了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说。
苗、范都是兴盛近百年的大家族,两个庞然大物合体,想都知道对统治者而言是多大的威胁。
商人重利,但跟性命比起来,钱财仍然是身外之物,所以他们选择了体面主动,而不是日后被清算收拾。
不过即便如此,两个大家族日后相互照拂,今天上缴这些倒也算不上损失了。
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黄延之成功做自己,卫风也名正言顺地回归,我得到了一大笔巨款…… 只有两个老头受伤的世界圆满达成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边虽然没有正式亮剑,顺利让苗、范两家和解这事,也帮我反击了许多私下的质疑。
这天晚上,快乐居传来消息,说是常爷爷去世了。
我刚好得空,便换了私服离宫。
“大人,您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出行还是多带一些人手比较好。” 青岚提醒。
“不用了,我嫌麻烦,回家而已,没必要兴师动众的。” 我拒绝。
虽然冥界动荡,但眼下这个时候,各方势力都处于观望状态,没有人会想不开对我这个新王下手。
回到快乐居后,小鱼儿双眼已经哭成了核桃。
我也是见了尸体,才发现老人家不是病故,而是自缢身亡。
常爷爷是个勤快又乐观的老头,虽然上了年纪,平日却不愿闲着。
每天给我那些菜拔草浇水,还会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儿出去卖,赚的不多,但却很快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轻生?我着实想不通。
“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色问。
“我也不清楚,这两天都忙着学习,每天早出晚归,也没察觉到爷爷的情绪不对,结果今天回来,就发现他出事了。姐姐,是不是因为我陪他时间太少,爷爷觉得孤单,所以才……”
“没查清原因前,别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我确认了伤口和现场,确实没发现可疑痕迹。
即便如此,还是请仵作过来验了下尸,也没有查出任何异常。
一位老人家,千里迢迢带着孙女跑到幽都寻亲,路上受尽艰辛磨难,他都咬牙忍了下来。又怎么会在生活日渐安逸的时候,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