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山,佟令娴还真没让方明希上山。
她一下午也没出门,老老实实将所有衣服翻出来,能缝补的缝补,不能缝补的拆掉当补丁,反正不能浪费。
昨天晚上她们收到的不止一盒针线,附带的还有一大团瑕疵线,有这些线用到明年都不成问题。
而旁边,则是一旁跟着打下手的吴美霞。
针线的来源佟令娴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从一双袜子上翻出别着的一根针和几团线,估计是临走之前不知道啥时候混进去的。
吴美霞见状倒也没多问,虽说这几个月两人都相处成姐妹,可一些私密性问题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牛棚这边的人也都是这样,别看大家平常互帮互助,但除了在一张桌上吃饭和下地干活,寻常也不会多嘴去问个人手上有多少钱票。
能花钱托大队长帮忙买东西是自己本事,和一群人没有关系,除非这是大家集体找到的食物。
所以佟令娴能毫不吝啬地帮着缝补衣服,吴美霞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多问。
汤瑶破掉的棉衣三两下被补好,吴美霞又是惊愕又是感慨。
“令娴,还是你心灵手巧,我以前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不会缝衣服,我妹还因为这件事情天天嘲笑我。”
“现在到结婚生子当奶奶都还不会,这多亏有你,不然瑶瑶可得天天穿破衣服。”
“这有啥,以后你们衣服破了只管拿过来,我给你补。”佟令娴用牙咬断线,抖了抖衣服递给吴美霞,“我这手艺其实一般,希希姥姥才叫一个厉害。”
“希希姥姥?”吴美霞抱着衣服好奇地问:“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当初你们来这里之前怎么没有把希希托付给她姥姥?”
那会希希八个月便跟着来这里,如果令娴能把孩子交给姥姥,怎么也比跟来这里强。
佟令娴苦笑,“你以为我不想吗?当时家里突然出事,我们都没能把希希托付出去便被逼着离开。”
“再加上亲家两口子年轻那会都留过洋,建国前也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我们都出事,她们估计也..”
一句也,后续的话吴美霞猜到了。
别看建国前一些千金大小姐的生活有多让人羡慕,现在特殊年代就有多为难,说不定也可能和她们一样落难。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希希跟着你们可能还是最好的结局,有留洋背景的人我听说比我们都还惨。”吴美霞唏嘘。
她隔壁的邻居也有过留洋背景,甚至还不是自己出去,而是国家派出去的。
她被下放前听邻居家人说过,邻居去了大西北农场改造。
连一个中年男人都受不了那样的苦楚,要是八个月的孩子去农场,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问题。
眼瞅时间不早了,吴美霞说了声谢谢就抱着衣服回房。
她一走,接着缝补裤子的佟令娴久久不能平静,扭头望着黑下来的天,心里头泛起一丝涟漪。
也不知道亲家在京市如何,但愿那群人别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希希姥姥身体不太好,可承受不住这样高强度劳作。
......
年一过完,周玉兰和欧文瑞便被带上火车。
不知道是不是那群人良心发现,还是抄了一堆家后心情大好,他们这批一同被下放的人上车才发现竟然全是坐票。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要知道他们现在的身份可是人人喊打,这个关头下居然还能有座位。
虽然要在火车上度过两天两夜,但怎么也比站几十个小时好。
欧文瑞背着大包小包,挤进车厢找到座位后,把椅子擦了擦,拉着身体瘦弱的周玉兰入座。
“玉兰,你坐窗户边,不舒服的话还能开窗通通风。”
周玉兰坐下,盯着一旁忙前忙后的他,连忙把人给拉住,“行了,你消停点,大家都安安分分的我们别那么讲究。”
没看盯着他们的人都有点不耐烦了,这个关头还这么打眼,生怕别人看不见是不是。
擦桌子的欧文瑞手一顿,不经意瞥了眼旁边负责‘押运’他们的几个男人,收好帕子,掏出一个军绿色水囊及一包碎渣点心。
“几位领导,我能不能出去接点热水,主要是我爱人身体不好,想喝点热水暖暖身体。”他把点心塞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自从确定好下放的地点,欧文瑞便在私底下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钱票也早已汇过去,只要下车便能拿。
至于他们带的则是一些衣服及日用品,路上的干粮也是一些碎渣不起眼的食物。
他们这些人是要确保完完整整到地方改造,即使那群人再怎么过分,也不可能眼看着他们饿死。
拿着几包碎渣点心,送出去也合理合规。
“这...”
一行几人中没人敢伸手拿,虽说他们负责押运,但领导不说话,他们自是也不敢吭声。
他们没动静,欧文瑞懂了,又扭头朝着左手边闭眼的一位板寸男人说。
“这位领导,我能去接点热水吗?”
毛志尚睁眼,见到一脸期盼的欧文瑞,拿起点心朝后偏了偏头,“快点回来。”
“诶!好好,马上回来。”
欧文瑞一溜烟地走出车厢,找到列车员寻求帮助,期间他还故意露出半个身子,让毛志尚几人能看见他的身影。
毛志尚嗤笑一声,也没在意他的小心思,把点心扔给下属自己继续闭目养神。
这群人,只要别弄出什么事他也懒得管,反正他只需要把人给带到地方便完事。
就是那该死的大板牙,自己抄的家不亲自押人,还把这个苦力活丢给他。
三十多个小时,要累死他。
......
“阿嚏!”
骆习刚一从厕所出来便打了个喷嚏,旁边路过戴红袖章的男人关切地靠上去。
“骆科长你怎么了,感冒了?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骆习刚摸了下鼻子,晦气地对着男人一挥手,“去去去,你会不会说话,诅咒谁去医院呢?”
男人脸色微变,懊恼地一拍嘴巴,“是我不对,我不会说话,还望骆科长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种小人计较。”
“滚滚滚,别在我面前碍事。”骆习刚推开男人走向他身后的办公室,打开门随后又重重把门关上。
“砰!”
门被关上,吹了一后脑勺风的男人尴尬地在原地,察觉到周围人看戏的目光,他红着脸快速离去。
骆习刚一进门便脱下外套,他感觉身体是有点热,不会真是生病了吧?
挂上衣服走到里间办公室,一推开门望见坐在椅子上人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