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到了御麟轩。
大堂内,齐麟急得团团转。
“该死的,这臭女人居然真下令把玉书贬为庶民了?”
“那可是她夫婿,她竟下得去手!”
“这可咋整,沈玉书爱那女人爱到了骨子里,要是听说被她亲口贬为庶人,怕是会病上加病,万一一口气没上来……”
殊不知,寝房内,沈玉书早已经听闻了消息,却只是平淡地抿抿唇,好像只是听到了一阵风,继续低头品茶赏花,丝毫没有将朝廷之事放在心上。
贬为庶人吗?
也好。
反正他生来就是庶人平民,只是凭借着自己一腔孤勇热血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庶民出生,庶民而亡,人似乎本就该如此。
“咚咚咚!”
木门被敲响,齐麟端着一盘子切好的水果,笑嘻嘻地走到床前:“玉书啊,最近京城的果子可香可多汁,酸酸甜甜恰到好处,你尝尝呗?”
他眉目局促,手指不安分地背在身后,好像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
“谢了。”沈玉书望了他一会儿,随后低低地笑出声来,“齐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藏不住心事。我已晓得了,她要贬我,我走就是了,反正……”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微怔片刻,转了话题:“替我备些吃食行囊,我想四处去看看。”
“啊?”
齐麟傻眼了。
手中的果盘掉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他下意识想发火,可看见沈玉书那张白得跟墙壁有得一拼的脸,又硬生生把脾气憋了回去,涨得耳朵暴红无比,半晌才点了头:“行,你爱去就去,沈玉书,我早就说过,无论你干啥我都支持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按时按量服用我和朱颖姑娘给你备的方子,每个月必须……算了,尽量,尽量回来让我们看看,成不?”
“你要是不答应,你啥吃食行囊都别想要,就算搁大街上讨饭老子也不管你!”
齐麟气鼓鼓的,嘴上说着狠话,可眼睛却红了。
沈玉书还是笑:“好。”
沈玉书离开京都那晚上,阴沉了大半个月的天气忽然晴朗,月明星稀,皎洁圣洁的月光照亮了山间小路,清风夹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城关处,齐麟和朱颖站在风里,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想当年,沈玉书毅然决然踏上征程,也是这般晴朗的晚上,也是这般孤勇的背影。
“喂!”
朱颖终于还是哭了。
风里,她的红衣翩跹起舞,往前跑了两步,似乎这样沈玉书就能离她近一些,走得慢一些,分离就会晚一些到来。
“沈玉书,你可别忘了本小姐!”
“是啊兄弟!姬无月那臭婆娘有眼无珠,你还要我们呢!”
闻言,沈玉书脚步顿了顿,又笑着继续往前走去。
……
半月后。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北蛮兵临城下,马上就要攻破巨峰关了!”
“南方水灾,百姓流离失所,臣恳请陛下拨款拨粮,救救江南民众啊!”
“北方蝗虫过境,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苗子一下子都被啃了个精光,农户们哭天抢地,好几户人都在绝望之下服药自尽,还请陛下派官安抚民心呐!”
“中原粮仓倒塌、粮食腐坏……”
“西南蛊虫肆虐……”
朝廷上,大臣们纷纷弓着身子请奏,一个个争先恐后,一件比一件棘手,随便一桩事儿挑出来都能让姬无月头疼好几日。
巨峰关乃是沈玉书亲自设计、亲自督建,据说地势占优,易守难攻,数年来从未被敌军觊觎过,怎么如今就变了样了?
水灾旱灾,老天爷要下雨要出太阳,她一介凡人,除了拼命祭祀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
毒虫肆虐,就不能换个地方住吗?
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姬无月紧绷了大半个月的神经终于绷不住了,拍案而起,龙颜大怒,吼声震得面前的桌子板都抖了两抖。
“都给朕闭嘴!”
“一个个就只会在朕面前唧唧歪歪,朕养你们做什么的?朝廷每年给你们那么多俸禄好吃好喝供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当闲人当废物的?!”
“民间出了问题,你们理应去解决,去想办法,而不是摆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来朕面前诉苦!”
“朕有三头六臂吗?朕不休息的吗?那么多奏折,朕每日都看到三更半夜,一大早又要起来早朝,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好觉了!”
“沈玉书在的时候,就从未让朕如此操劳过!!”
沈玉书的名字一说出口,大殿之中,气氛陡然凝固,所有人像是被同时按下了静音键,鸦雀无声,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就连姬无月自己都愣了。
沈玉书……
呵呵。
她提那贱人做什么?
拳头握紧,姬无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殿里乱成一锅粥的臣子们,虽极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离开了沈玉书的京都朝廷,就连基本的运转都无法维持,步履维艰。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沈玉书的重要性。
“陛下。”
一道温柔和煦的声音如春风般响起。
许靳大病初愈,唇间多了几分血色,面庞也较以前多了许多生气,他上前两步,对姬无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来:“陛下莫要生气,太医此前不是说了么?莫要为无关紧要之人牵动心绪,若是伤了身子,可不值得。”
姬无月眉头皱起来,又舒展开。
一看到许靳那张脸,她便心情爽悦许多。
也是。
沈玉书走都走了,她总是替他做什么?
晦气死了。
见姬无月怒气平息,许靳笑得更深了。
群臣也朝他投来佩服的目光,默默感谢他救了他们一命。
“依臣之见,沈大人离开后,朝廷便无法运转,实在不能怪在大臣们身上,而是沈玉书居心叵测,蓄谋已久。”
“您要怪,也该怪在他身上!”
许靳悠悠道,望着姬无月的眸子里写满了愤懑不平,好像沈玉书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话音落下,大殿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