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藏于厚实的云层里,只能淡淡透出一点红晕。
“走吧,一起去。”
面对我的邀请,少女却纹丝不动。估计她还对父亲有意见吧,无所谓,反正晚上和劳伦斯商量过后就会好了。
因此只冲其摆了摆手,示意她洗洗手准备吃饭,我便赶去院子大门前。
齐了怪了,怎么就他一个,却还要站在门口等着。因为这种情况以前倒也发生过,通常他会选择叫人开完门便直接进来的。而且回来这么早,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怀着此番猜测,我瞅着四下无人,张嘴便问:“欢迎回家劳伦斯,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啊,是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他和我一样,对环境警惕着呢。确定周围没人能听到,才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但是离得太远,就想凑得近一点,毕竟这样很难听清楚。而他看出我的意图,竟迅速地沉声喝止住。
“为什么?到底咋了嘛?”
由于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其嘴巴张合的幅度再大,甚至刻意放慢了语速,可依旧于事无补。
“什么事儿让你如此担惊受怕,要不咱俩一起去外边走一走,那样的话你总该能放心吧。”
见老人顺从地点了点头,我则转身向屋内大吼:“孩子们,帮忙转告格蕾丝,劳伦斯和我要出去一下,晚饭你们先吃就不用等了。”
里面传来一声高呼,我不管是谁应的,就此便能放心。而劳伦斯更是一点没犹豫早就先行走远,好像是他根本意识不到出门前要和家人说一下。
看来有的时候,神经大条点还挺好,毕竟在意的少烦恼也就少。
老人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走,晃晃悠悠到了附近的村口。尸首遍地房屋破败,街道看不到一个活人,处处弥漫着阴森气息。
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举目望去皆是凄凉,我非常震惊于眼前的景象。
“多亏你不让孩子们出门啊,这也太恐怖了吧。”
或许是少见多怪了,尽管到这来已半年时间,可之前自己从未得见,不由得对劳伦斯严令我们这些孩子私自外出的做法连连赞叹。
“可能只有你和格蕾丝会这么觉得,而我的命令也只有对你们两个有效果。”
“此话怎么讲?我看其他孩子很听你的。”
“我的意思是,那些孩子们都见识过,就算我任其自由出入,他们也不会想要出来的。”
“那为什么还要定下这样的规矩呢,倘若只针对格蕾丝和我的话私下说说不就可以了。”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而我也一直不爱强求别人,之所以起初会有这种决定,仅仅是因为我的女儿太倔强了。如果不与众人平等她肯定会反抗,而她最不喜欢就是自己被特殊关照。”
老人说完这句话,渐渐地泪眼婆娑。我当他是念起回忆,才导致太过压抑,赶紧做出适当的安慰。
“哈哈哈,原来如此,看来跟我没啥关系。”
劳伦斯一点反应没有,打趣明显是无用功,那便用道理开导。
“你不必伤感,你只是太在乎她而已。而且我们都知道,人总是宁可违背自己的信念,也想要保护好自己珍视的东西。这是很正常的情绪,你大可不用因此难过。”
他眼里闪烁着泪光,抬头盯着我满脸惊喜:“你是对的,但又不完全对。我在乎的不只格蕾丝,还有你和家里的所有孩子,甚至包括外面所有的可怜人。我愿意为你们任何一个人付出一切,可我终究是没那么大的能力,我已经穷途末路了,我马上要死了。”
放大的瞳孔,哆嗦的身体,颤抖的语气,是我现在的样子。自己断然不敢相信此番轻描淡写的话,但从他的神情里却又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于是我急忙反问道,并期待他的真诚回答:“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好好的,怎么会提到死呢?”
老人使劲晃了晃脑袋,似乎正被某种疼痛感侵蚀理智。我手足无措着急忙慌,想上前去给他擦擦汗,却不料引得他的闪躲,一下子侧扑倒在地上面。
“别过来,会传染给你。”
劳伦斯可怜的样子让人既揪心又悲痛,愣在原地没再动的我再也止不住了,泪水便不争气的滴答而下。留到说话的嘴巴里,好咸好涩好苦啊。
“你快回答我呀!你到底是怎么染上的?你不是告诉过我们自己会注意吗?”
老人强行挣扎着起身来,努力恢复了平淡的表情,娓娓道来一个沉重的事与我听。
明晚平安夜,后天圣诞节,该给孩子们怎么过。这是他今早出门时脑子里想着的问题,然后他就去了隔壁的另一个城镇上,听说那里受瘟疫影响不大,或许可以买些小礼物带回来,孩子们一定会开心坏了的。
到这儿我插嘴让其简短截说,毕竟看他一直呼呼喘着大气,生怕故事没讲完人先倒下了。
他是乘马车去的,碰到两个小孩,后来就一路带着。那里和听到的不同,所有的商店都闭门谢客。就算表示要出大钱买东西,只能闻其唾骂让死远点去。而且大街上基本上也见不到什么人,偶尔遇到的活物也会隔老远就躲起来,他解释说起初只是觉得那边可能更冷漠。
尽管省略很多,却还没到重点呢,于是我责令让他挑干的,只讲接触到了什么。
后来经过小孩的提议,他们打算绕着街道转一圈,希望找到可以卖东西的商店。而在一处阴暗小巷,瞬间跳出数个大汉,他们拦着众人要过路钱。两个小孩的身份也有所转换,直接去到了对面。无奈他交出了身上带的全部钱财,那群人哄作一团分掉后仍未散去。因为得来的仅比预计的多了一先令,两个孩子便欲多加表现一番。于是马车也不保,甚至得益于牧师的身份,他还被强行赋予了活干——帮这些人死去的家眷渡上天堂里边,那么最后导致的这个坏结果结果他自然无法避免。
故事讲完,老人满脸淡然,未曾有过一丝不甘。
我因无法做出安慰,任由愁绪爬上心头,慢慢于面色上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