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脑花的人类吗?还真是新奇。”
凌漪行走在碧绿的草坪上,突然沉默了下。
她的主控室在星球的另一端。
按照她的运行逻辑,现在抽离程序,直接回去就可以了。
可这个人……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F6632,询问:“有想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F6632:“?”
不待他回答,凌漪的身体就融化进了草坪中,他的身体自动凝聚出一个通讯器,上面定位着星球另一端的主控室。
他茫然的看着蓝天,喃喃:“现在,是要我自己去那边吗?”
凌漪的主程序通过卫星看到他茫然的模样,愉快的闪起了绿灯。
人工智能从不接受威胁,敢于冒犯她的人类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于是,F6632就玩起了独属于自己的旅行人类游戏。
他穿过高山,划过大海,走过潺潺的小溪也路过壮美的峡谷,当他到达那一处隐蔽的建筑时,已经是两个月后。
这还要感谢凌漪对他身体的重塑,能让他不惧严寒酷暑,在海中畅游也不会感受到任何的疲惫,更完全摒弃了人类的进食欲望。
两个月的旅程,让F6632无比清晰的知道一点——他不再是人类了。
这个结果,让他略有些惆怅。
可这一切惆怅,却都在通讯器上传来的数据下黯然失色。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干脆的坐到了地上,亲切的询问凌漪:“您其实可以宰了我的。”
无他,那一组数据是拟态解锁通知。
当看到这个拟态解锁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两个月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可以随意的支配这具身体,能变成各种交通工具、飞鸟、甚至脑花大的尘埃。
如果早早解锁,他怎么可能如此狼狈才来到此处。
这是不是凌漪对他的报复?
当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F6632就笑了一下,人工智能怎么可能是报复呢?
她可能是忘记了……
还不如说是报复呢。
他叹了一声,将身体化为一架小型无人机,托着自己的脑花进入了那间壮美的实验室。
不得不承认,在察觉到自己可能无法被称为人类的时候,F6632就对身体的各种拟态接受得尤其快速,连这等诙谐的前进方向都能想出来。
正经化为人类,坐在正经的椅子上,等着F6632不正经的托着他的脑花进来的凌漪,瞬间失去了所有和他交谈的欲望。
一个既中二、又发疯,还有着足以被人工智能唾弃的机器学学问的人类,凭什么要让她正经的和他谈话呢?
就凭他那即便拥有了无坚不摧身体,颤巍巍脑花所拥有的跟不上行动的智商吗?
人工智能冷漠的眼神几乎要外溢,让偷了个懒的F6632无比的尴尬。
他沉默的恢复了人类的形态,将脆弱的脑花安顿好,若无其事的开口:“我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听到了人工智能叹了一声气,说着什么“研究这样的标本会不会污染数据”之类的话。
凌漪在核心连续计算三次,在确定他的生命真的对她有益之后,才说:“你之前的画,我都烧了,你再画一份吧。”
F6632一怔:“你真的留着?”
凌漪给他指着这间整洁中控室中唯一的一团灰堆:“我不会说谎。”
这一刻,F6632心中情绪复杂,不知是悲还是喜。
她真的将他的画留下来了,又真的将它们给摧毁了。
那是不是说明……
“说明你再在脑中胡思乱想,我可能会将放到外太空,再欣赏一次烟花。”
凌漪有些无奈,人类这种生物怎么这么爱胡思乱想?
她将东西放在这里,单纯是因为答应了他,且人工智能不会撒谎,不可以吗?
F6632看着暴躁的凌漪,试探的问:“你现在还能监控到我的想法吗?……
如果是这样……
“很遗憾,是这样的,而且没有如果。”
当凌漪冷酷的话说出口后,属于F6632的那一缕数据流骤然一片空白。
他脑中,什么都没有了。
“这段时间……”他小心翼翼发问。
众所周知,人类在极度无聊的时候,脑中会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在大海中奋力遨游,且根本不会感到疲惫的时候,F6632就没少想这些事情。
如果这些,都被她给监控……
“很遗憾,我们既不可能在八千平的庄园中举办婚礼,也不能生出机器狗,更不能……”
“可以了,我知道我都想了什么,可以不用再重复了。”
F6632面对凌漪,第一次冷下了心肠,不想听她说话。
这对一个爱慕人工智能的家伙来说,是要耗费多大的勇气和自制力啊!
但可惜的是,人工智能不曾知晓他的辛苦,更不会对他升起任何的怜悯。
她只是冷淡的道:“想吧,做人还是要拥有梦想的比较好。”
F6632抿了抿嘴:“也许我们该说件正事。”
是时候,将事情的走向从他这个只剩下一个脑花的家伙身上拉到大反派宏伟的计划和人类多舛的命运上了。
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让他不至于丢脸丢个没完没了。
“我没有什么和你说的。”
试验品只需要被实验就好了,哪里有那么多话要问。
“那您将我救下来做什么呢?”F6632无奈:“做噪声发射器吗?”
“有用。”
凌漪说话间,便察觉到F6632融化了自己部分的身体,化作画笔在中控室的屏幕上画着她的画像。
每一笔下去,他身上的纳米机器人都要少上一点。
当整个由纳米机器人刻画的凌漪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人已经消瘦了一小圈。
F6632欣赏了片刻那张落在屏幕上的画像,觉得自己的技术依旧如前,才侧眸看向凌漪:“每说一件事,便用这样一幅画来交换,可以吗?”
他不知这幅画能不能打动凌漪,但这已经是他这个无用之人能想到的唯一打动她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