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白?
这个姓少见。
芜水有姓白的家族吗?
顾星阑慢慢地抬起眼,向远处的人看去。
来人身穿浅色大衣,头发极短,发色、眉色、睫毛,都是极浅的颜色,甚至是那双瞳孔,发灰发紫,就像老花眼一般朦胧。
白血病患者?
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顾星阑消下去。
因为这人并不憔悴和孱弱,细看脸,还能看出上面带着轻微的血色。
尤其是身上的大衣,非但不显得弱不禁风,反而还把气势往上托了几分。
顾星阑悄无声息地收回观察的视线,轻轻对着不远处的人道了一声“白先生好。”
“安好。”
对方微微弯腰,双手合十,作了一个合十礼。
“两位跟我过来吧,好茶点心已经备好。”说完,白楷瑞捻着手上的珠子,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作请状。
通道深处,又是电梯。
越往里走,周围越奢靡、越豪华。
每隔几米,就有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而水墨画前,又是一盆真柏盆景,盆景形状各异,无不是向上生长,少不了精心的打理。
鼻间带着轻轻的木檀香。
到了电梯门口。
前面带路的人停下脚步,皮鞋转了一个方向,眼神柔和,对着他们道:“先来上支香吧?”
上香?
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白楷瑞变戏法般凭空从身后掏出一抽竹签香。
矛盾,太矛盾了。
他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两个字。
电梯口旁放的是释迦牟尼佛像,佛像面容圆润祥和,双眉似弯月,双眸微微下敛,面容慈悲,栩栩如生。
而高度,足有半人长,坐在莲台之上,而莲台……就和地板贴着,更像是席地而坐。
虽说和尚都有跏趺坐的修行。
可毕竟是佛像,有求于佛,往高处放是一种尊重。
可但这人居然把佛像当门神。
对曾经存活过的古人,顾星阑有敬畏心,往后退了几步。
结果,那人掏出香后,从手里抽出两根,递给了黎泰贺。
……
“佛祖慈悲,赐我安宁。”
姓白的人是最后一个上香。
嘴里不断在念叨着什么,细长的双眼闭紧,右手的虎口架着佛珠合十,虔诚极了。
脑海里翻个底朝天都没有翻到前世黎和泰有没有和白这个姓氏有交集。
顾星阑往香炉插完就躲在某人背后,暗暗地看着上香拜神的人。
耳边的低语渐渐减小。
姓白的人收回手,脸上的血色深了几分,声音也扬起来,道:
“泰贺兄,跟我下去吧。”
电梯越往下,周身的温度就越冷。
身子忍不住发抖,顾星阑的双手抓着黑色西装的袖子,贴紧旁边的人形大火炉。
“冷吗?”
男人低下头,眸色里说不尽的温柔。
双唇一张一合,语气带着能溺死人的深邃。
“有点冷。”
顾星阑看着男人的腰带,完全不敢抬头对视。
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
“哗”地一声。
黎泰贺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他身上,耳边又响起似乎带着无奈的宠溺:“累了就靠一会,晚上再给你一个惊喜。”
“你们感情真好。”
站在墙壁的人双手互相握着,两眼弯弯。
“这样的美人要是被欺负了,我也会帮忙找个公道,放心吧,这事我当然站你这边。”
“多谢。”黎泰贺轻扬着眉,笑道。
直到电梯门一开。
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地上铺着软而厚的暗红地毯,不断往深处延伸。
直直通到大厅处。
那里已经有几个身材姣好的女佣在等待。
金头发蓝眼,见到人连连娇俏地问好。
“把孟先生请上来吧。”
几个女佣齐齐点头,又像一阵风退去。
“这是专门负责照顾我的几个好美人,不仅精通三门语言,干活也是极好,泰贺兄,你可有心仪的?”白楷瑞坐到长桌对面,微微打趣道。
这番,黎泰贺摇了摇头:“我已经心有所属,多谢白兄好意……”
客套话还没说完全。
一道带着天大怒气的愤声从通道里面传出来,把三个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黎泰贺!”
“你他妈个狗日的,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随即,耳边就听到“咔哒”一声。
脑子里下意识就想起枪上膛时会发出的响音。
本就聚精会神的顾星阑,瞬间僵直在原地。
仿佛枪上膛后的下一秒,就该是扣动扳机的声音。
他的手脚突然不听使唤,脑袋的线岌岌可危,迅速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只见黑色枪口从黑暗中一闪而过。
“孟常!”
白楷瑞把佛珠重重地敲在木桌上。
很快,通道里面就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那道声音几乎往外面荡出回音……
静。
大厅重新回归安静,带着阴森。
“……你看看,泰贺兄,其实我也是难做。”
白楷瑞敛下眼睫,往对面的杯子倒茶,缓道:
“毕竟你杀了他哥哥。”
“长兄如父,对孟常那小子就是杀父之仇,按规矩来说,这件事,难办。”白楷瑞摇了摇头,又话锋一转:“但我是站泰贺兄这边的,不过呢,我做大家生意,也不能完全偏袒你不是?”
“鄙人有两肋插刀的心,但也不能自断手臂,你比我更清楚,泰贺兄,你说是也不是?”
刚刚还说着站某人这边,现在就变卦了,好一出变脸戏。
什么叫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就是。
黎泰贺纵使在芜水当土皇帝又怎么样,天庭里身份尊贵、战力高强、听调不听宣的二郎神到了花果山不还是要叫孙行者一声大圣。
这里不是黎泰贺一个人黑,黑下面还是黑,一望无际、没有尽头。
但……
那几番话,似乎并没有让某人显露山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人的强大并非凭空而降。
男人坐在红木椅上,黑色西装在昏黄的灯光下不显疲态。
两条剑眉舒展,眉宇间尽是从容。
“白兄,我只是做了身为丈夫该做的事。”
“内妻无端受此大辱,我若还能隐忍,那我还算什么男人?你说是也不是呢?”黎泰贺反问回去 。
“鄙人对此事略有耳闻,若真是护妻心切,我能理解……”
白楷瑞咽了口茶,打了一个手势。
通道里面的人被端上来。
这人伤得不轻,见到座上的黎泰贺,又瞬间暴起,脸色涨红,额头一片血污,掩住了右眼,吼声道:“他妈这里哪个人不知道你不举,结婚两年多了一个三岁的儿子,你他妈老婆跑外面借种生你黎家种给你守活寡,你算个屁的男人……”
“……”
“拉个千人骑万人上的小主持就把自己当……”
止不住的污言秽语。
“啪”地一声巨响。
响声清脆,让大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地上半跪的人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右脸瞬间高高地肿起来。
原本在木椅上坐着的美人,不知不觉,到了通道附近。
身形摇晃,双肩颤抖着,手掌心通红一片,胸膛不断起伏,双眼被气得发红。
眼眶的泪就像断了线一般,不断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