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静谧的浅湖,片片芦苇肆意舒展,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幽的味道,谈不上好闻。
此时,因着怀里的人破水而出,像误入尘世的仙子,连裹挟而来的风都染上了仙子的香气。
就见着水流沿着额前的发丝潺潺流下,淌过玉雕般的鼻梁,慢慢在抿住的薄唇边汇聚,无端添了几分润泽的性感。
男人抬手有些微颤,把这人额前的头发往上撩。
光洁的额头一经露出,带来的冲击力无与伦比。
天……他正想着上哪里找新媳妇,这突然就出现在他眼前,这不是老祖宗显灵吗?乖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骚劲的。
恰逢外面成堆的脚步声响起,周邵瞬间松开了手,任怀里的人陷进水里,他一手把这人的腰扶着,一手把自己头发往上撩,转头看向脚步声的来源。
“周大哥!”
领头的人顶着讨好的笑:“你有看到外来人吗?”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棍子往身后撤,谄媚地看向芦苇丛中、光着上半身的高大男子。
“侬不就是外来人?”周邵冷笑一声。
湖中的男人手臂粗壮有力,肌肉隆起,在水中划动,掀起片片水花。
这大早上在湖里面洗澡?领头的店老板心里暗骂。
仓库里的人好端端走丢了,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劲才把人从芜水运到这山里面,就是卖也能卖出好价钱。
见湖里的地头蛇不耐,他左看看右看看,只有一望无际的半人高芦苇,没辙,只能点头哈腰,陪笑道:“您继续洗,就不打扰您了,记得让兄弟们看着,我这抓来的人跑出去,那人身上有病,要是传染了谁就不好了。”
有病?
周邵忍不住用掌心使着劲上下摩挲了一下。
这不得好好给这人好好做一次全身检查?
想到这,便迫不及待,转过头,眼神凌厉,如同箭簇般射过去:“滚。”
“好好好,马上滚马上滚。”
几个人收着刀棍往路边边走。
微风拂过,耳边没了脚步声。
躺在芦苇丛中的人被一把横抱起来。
乡间路泥泞,走到外面。
那群堵在路口喝酒甩骰子的壮汉纷纷收住声。
“大哥!”
见大哥手里还抱着个短发瘦子,一群人烟不抽、瓜子不嗑、骚不聊、连滚动的骰子都不管了,皆站起来。
身上的纹身一个赛一个粗犷,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关公刘备张飞什么都有的东西全部舒展开来。
有人看到那身湿透了的蓝色衣服,条件反射地暴动出声:“大哥,是条子追过来了?!”
两个字眼,突然让所有人惊觉。
眼睛全部簌簌往大哥怀里盯。
“瞎起什么哄!”周邵的声音不敌那群沸腾的人。
但说出的话有力,几个站在前头的人瞬间成了鹌鹑。
“那这是……”
“给我那好哥哥冲喜的乖媳妇!”周邵笑着扬了一下怀里的人,黏着的水瞬间甩得到处都是。
有人小小地喃出声:“真给那痨病鬼找媳妇呢。”
周邵不置可否:“行了,找个办喜事的婆子,那些零零碎碎的,该买都买了。”
\"这穷乡僻壤的,到附近的镇得走不少距离呢。\"
“还有……”周邵看向离得最近的人:“去找退烧药,再拿件新衣服过来。”
“是!”
……
身上滚热发烫,喉间一道凉丝丝的水流进来,他便扬起脖子追逐着那道瓶口,半晌,一片苦麻的圆物溜进嘴里。
昏昏沉沉中,意识到这是退烧药会有的味道,喉咙便自觉咽了下去。
而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水声。
不论怎么翻身,都避不开。
避无可避,顾星阑长呼一口气。
他依稀记得,自己还在水里面躲着。
只是水冷,冷得他发晕。
鼻间的烟草味,不是黎家人抽的那细腻醇厚的味道,而是劣质的药剂味,又呛又辣又难闻。
还隐隐约约听到……“大哥,那老头跟外来的人贩子买了个大学生,妈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渠道,还让镇上巡逻的发现了。”
“把人送出去。”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混着烟模糊不清。
“那老杂毛呢。”
“下身阉了。”
“。”
“嗯……记得把人送远点。”
期间,那道水声不断响起。
娇喘的声音突起,在安静的环境中突兀极了。
炕上的顾星阑瞬间睁开眼。
眼皮沉重,倒映的物体慢慢从雾蒙蒙一片转回原色。
土……房?
天花板糊着旧报纸,连着的墙体是暗黄的土色。
上面还挂着一张老旧的黑白相片。
老人面容慈祥。
只是以他躺着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被这老人盯住了一样,不由得后背冒起冷汗。
他还没忘这里是山沟沟。
在农场,忌讳黑白,只有人死了才会把黑白相片挂墙上。
偏生他现在见不得死字。
一想到这,就会联想到自己曾经咽下的不明肉类。
……脑子里渐渐清醒,记忆片段一个又一个不断冒出来。
他被许牧风救了。
也成功找到水路,只要他过了水路再找到大马路,等到天黑再偷偷摸摸地绕过去加油站就成功了一大半……但是,他现在在哪里?
依稀记得有个在湖边打衣服的农家汉。
那人打了很久,他本来想快点离开,但是对方一直在打,他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只知道半途中,头突然被一个重物敲到,然后就昏了过去。
现在,头皮又开始隐隐作痛。
真是有苦难言。
顾星阑咂了咂嘴。
……真.苦
是阿司匹林特有的苦味。
意识这下才彻底回笼,顾星阑眨了好几下眼,目光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这一看,便定住了。
炕边坐着个人,背极厚极宽。
让他愣住的,是那一整片的纹身,上面的十字架顺着脊线庞大地架起,而耶稣,两只手腕、并列的两只脚踝被木钉洞穿,五官几乎挤在了一起,双眼圆睁,痛苦、悲愤,几乎从皮肤上跳跃出来。
是基督教徒吗?
这人明显不是普通的农家汉。
顾星阑动了动喉咙,目光微移,放在了旁边的女人身上。
女人穿着真丝连衣裙,指甲细长,深深陷在那人的肩头里。
能听见到那道断断续续的软音:“都在这里躲了好几个月了,我真是半刻也等不了。”
男人咬着烟闷闷地笑出声,没回答。
“你听见没!我说真的!回去和汉斯认错,他会帮你的,你在这破地方还要待多久!”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水声似乎就是对方的抽泣声。
“说吧,还有什么要我干的。”烟雾弥漫,男人吐了一口。
女人被呛得喉咙发痒,很快便咳起来,但是语气稍缓,抽泣声也减弱了不少,双手慢慢攀上男人的脖子,低声细道:“你让他们从镇上整一台洗衣机,我不想手洗衣服,你也别洗,我的要求已经很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