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弘历分开没多久,如懿便遇上恒媞带着侍女有说有笑的朝宝华殿方向而去。
蓝天白云下,玉墙琼瓦前,少女身着一袭橘色衣裙,那鲜艳的色彩仿佛夏日里刚刚熟透的橘子,散发着清甜的香气。这袭衣裙恰到好处地贴合着她纤细的身形,裙摆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微微飘动,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翅膀,轻盈而灵动。
裙身上精致的绣花更是增添了几分雅致与细腻,针线穿梭间,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朵悄然绽放,与少女明媚的笑容相互映衬。
如此装扮下的少女,将她这个年纪所特有的明丽活泼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样好的景和人许久未见到了,如懿暂时将刚刚来自弘历的不悦忘却,沉浸于这短暂的片刻美好之中。
等人完全离开后,如懿才收回视线带着暖云稍显落寞的回到宫中。
望着桌上的几匹俏皮鲜艳的锦缎,回想着弘历的话,如懿叫来暖云将她收藏的几件极爱的衣裳都拿出来好一番观赏。
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人对她的穿着打扮议论纷纷。身为皇亲贵胄,她自觉在装扮上不可太随大流,处处都该彰显皇家风范和天家气度,否则就是失了身份和该有的体面。那些时兴的面料和颜色在她看来总缺少了些什么,所以内务府送来的她一向都不怎么看得上。
她将几件衣服依次拿起在镜前对比欣赏,好一阵后终于开口让人去内务府添置几件新衣,至于什么样式和花样,她思索间不禁又想起刚刚恒媞的穿着打扮心向往之的吩咐了去。
连遭打击的暖云还未从之前的打击和伤痛中恢复过来,人是可以当差了但是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当日她和惢心坠入湖中被侍卫救被诊治时,婉茵就有意让她离了延禧宫到别地伺候,可奈何如懿不肯松口,以自己离不开她为借口就将人带回了宫中。
如懿这话也不假,自从有她在身旁后延禧宫上下都被打点的清楚有序,真要让她去了别处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
只是坠湖呛了水而已,等时间一长忘了就好了。如懿不了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也无心关注她前后变化,只还如从前一样使唤她。
简单吩咐完内务府,暖云便一个人在宫中闲逛了起来,她沿着宫道漫无目的低头走着,心中不自觉的算起了进宫的时间。
“还有六年,唉~~~~”
“什么六年?”
正当她垂头感叹自己出宫还遥遥之时,突然不知从哪窜出个人来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谁?!!”
当她还惊魂未定才抬起头时却看见贞淑一脸玩笑的看着她,而金玉妍就站在贞淑后头像看两小孩玩闹一般看着她们俩。
贞淑:“你不在延禧宫伺候跑这来干什么,嘴里还六年六年的,什么六年说给我听听?”
暖云向金玉妍行了礼后才告诉她所谓的六年是距离自己出宫还剩的时间。
贞淑“哦”的明白了,这丫头是想家了。也难怪,她们这些宫女到了25岁就会放出宫去生活,宫里日子辛苦,但只要想着父母家人就还能有个盼头。她们不像他一样和主子情谊深厚有得依靠,日子不好的时候思念家人的心就更甚了。
贞淑和金玉妍并不知道暖云和艾尔她们之间发生的事,只觉得她是因为落水而受到了惊吓还未安定下来。瞧她现在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服都松垮了不免心疼起来。
正好这会儿她们要去宝华殿里检查,与其任这丫头如此闲逛万一再出什么意外或者冲撞到其他人就不好了,索性金玉妍让她随自己一同前往帮衬着打打下手,更可借殿中的佛光安神定心。
宝华殿中一切安排妥当,金玉妍虽是外族女子却对此次法事十分用心,殿中所设之物她都提前找直管的宫人仔细确认后才放上,生怕因为自己的无知疏忽而有所拖累。
此前宫中诸事频发,让人心中不得安宁,尤其是太后和娴嫔还病了一场,太后福泽深厚自有神佛庇佑,可娴嫔却在宫中搅得人心浮动,所以这次的法事圆满与否不仅关系着宫中人心能否真正安定,还预示着国君是否得天允命。
确认了一切无误准备离开时,暖云还十分不想回去于是便向金玉妍说明想在此多留一个时辰,金玉妍看她神色无常,加上可怜她在娴嫔身边当差于是便允她留下,还答应她等法事开启时让她单独供一盏佛灯由法师为她诵经祈福。
暖云听得当即对金玉妍感激涕零,她们十足的善意在她冷了多日的心里注入了一股暖流。
“娴嫔也真是刻薄,从前起跟在她身边的人没一个过得好的,她就像会吸血似的把伺候的人都吸得形同槁木一样才甘心,要奴婢说还得之前那个年纪稍大的宫女才镇得住她。”
贞淑确认了周围无人才低声和金玉妍讨论起如懿来。
她什么样金玉妍能不清楚吗?只怪自己当日有孕没看好她,一不留神竟让她攀了高枝被太后晋封,好在弘历对她不上心,否则她要折腾的就不是身边的奴才了。
“请嘉妃娘娘安!”
主仆二人才说完如懿便遇上了她,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娴嫔有理了,起来吧。”想起暖云楚楚可怜的样子,金玉妍对她更是没有好脸色,不过毕竟是她宫里的事,她也不好从旁插手干涉什么,所以便冷冷的回了一句打算离开。
“太后凤体初愈,想必嘉妃娘娘前前后后一定十分辛苦,娘娘若有需要,臣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分担一二。”
如懿话里有话,让金玉妍深感冒犯,瞧着这个从里到外都虚假不堪的人如此嚣张,金玉妍的怒火被“噌”得点燃。
只见她那原本美丽动人的眼眸之中,突然涌起了一股令人心悸的狠辣之意。这股狠辣就像是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汹涌暗流一般,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只要稍稍触及,便会引发惊涛骇浪。此刻,她的双眸微微眯起,眼角处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
刚刚还为自己得意的如懿见她如此模样心底深处对她的恐惧突然不断上涌将她淹没完全。
太后拉拢金玉妍,自己又靠向太后,她和她该是一党。她在心中牵强的为自己开脱,嘴上却不敢把这些话都说出来,见金玉妍步步紧逼,她心中的恐惧更添几分,于是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便跪地求饶。
步步上前正要爆发的金玉妍被她这副举动逗笑:“还以为娴嫔长了多少本事,现在看竟还和从前一样。之前皇上和皇后让本宫教导你的话本宫可一直记得,娴嫔你也要记得,不要以为搬出了启祥宫就不用学了。”
如懿随着她的上前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去,现在唯唯诺诺的样子和刚刚完全两个模样:“皇上皇后的旨意臣妾一刻也不敢忘,娘娘的教诲臣妾会时时谨记。”
金玉妍:“别以为被太后晋封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大可以在本宫面前逞口舌之快,只要你能受得住。”
如懿:“臣妾不敢。”
“哼,卑劣!”金玉妍心里对着她骂了一句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如懿一人在原地咀嚼着刚刚呼之欲来的危机。
等人走后她全身脱力坐在原地,随行的小宫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拉起到边上的石凳上坐下。
她来宝华殿原是想看看能否遇上恒媞说两句话,以便太后今后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多见自己两回,完全疏忽了会在此地遇上金玉妍。
本来是想借着太后的名头和她交好,没想到她还是这么不待见自己。若非刚刚反应迅速,只怕是又要被狠狠责骂了。
她坐了好一会儿,反复确认了金玉妍不会再回来才打起精神按着七上八下的心继续朝宝华殿走去。
刚迈入殿中,恒媞没看到却看见暖云正身子端正,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跪在佛前祈祷。如懿轻手轻脚的想要上前听她在说些什么 ,不料身后的小宫女突然不小心撞了边上点着烛火的桌子弄出了一阵响提醒了暖云。
“主儿,您怎么来了?”暖云匆忙起身上前迎接如懿想要扶着她,丝毫没留意到她脸上的不大对劲。
大老远跑来路上还被金玉妍吓得颜面尽失,想见的人却没见到,如懿心中蹿出好几股怒火想要发泄出来,不过空气里的檀香气味和眼前巨大的佛像提醒着她可不该在这里造次。
于是她忍着心中的不悦,二话不说就将暖云带回宫中。
“你一个下贱的奴才怎敢进宝华殿拜佛?”
“啪”的一声,如懿抬起手重重一掌掴在暖云面上,收手之际她觉得自己的巴掌木木的。
暖云被她打得身形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地,抬起头来是半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暖云心中委屈害怕无限交织缠绕,她向如懿哭诉着路上遇到嘉妃随她去宝华殿一事。
她以为如懿听完就会消气,没想到如懿更怒不可遏,金玉妍对她的婢女体贴关怀,对自己百般折辱,这分明是她们二人商量好联合起来对自己的羞辱。
如懿被怒火笼罩,被羞耻推搡,她举起桌上的一个花瓶就要朝暖云砸去时突然手臂被人拽住动弹不得。
“奴婢已经让花栩去启祥宫告诉嘉妃娘娘了。”
烟霏一张口,如懿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瞧向门口,原来是自己进屋时没有关好门才让她趁虚而入。
之前惜荷留下带着自己亲笔的字迹极有可能在她身上,如果自己强砸下去,难保她不会将那些公之于众。
顷刻权衡了利弊后,如懿才堪堪收回手:“带她出去,取些药来给她敷上,这几日就不用她当差了。”
烟霏扶起暖云出去后就告诉其余人不用进去伺候,主儿现在乏得很要午睡呢,谁也不许进去打扰。
得喜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延禧宫的管事宫女都发话了大家照办就是。
花栩回来倒是没理会如懿睡没睡,她直接去她跟前传了金玉妍的话:“娴嫔若是不能心平气和的掌管宫务,从明天开始她会派贞淑过来亲自教她,另外她心浮气躁不易浑了宝华殿的庄严,所以这两日不许娴嫔再去。”
如懿现在不敢气也不敢怒。她宫里的人都和她离心,烟霏手中还握有自己的把柄,如果不能除掉她,那自己今后就处处受迫。
花栩将如懿赏赐的药膏拨向一旁,拿出启祥宫赏的药膏替她细细涂上:“嘉妃的东西就是好,抹着冰冰凉的,闻着也香喷喷的。”
暖云:“有劳了,嘉妃娘娘的意思我知道了。”
花栩:“不仅是嘉妃娘娘的意思,也是我们的意思。”
暖云由她替自己上药,眼中噙着泪对她说:“好,我知道了。”
长春宫中,白蕊姬很满意嬿婉这个一点就透的好学生,当日反复教了陆沐萍三四日的弹奏之法,嬿婉学了两日就会了,让同在一旁练习的陆沐萍直呼再也不弹月琴了,要转头去学别的。
海兰:“你还是学点不出声的吧,否则皇上和咱们宫里的人又要说耳朵好像被斧子劈过一样,晚上睡觉梦里听到都能惊醒。”
“给各位娘娘请安!”
进忠拨开几人的玩笑闹乐进来给她们请安。
嬿婉和白蕊姬放下月琴,不约而同问他可是有了新的消息?
进忠:“当日进宫指认凌云彻的大夫所说和之前并没有多少不同,从决定购买的时间到购买的量也和当日皇上审问的分毫不差,只从这点看凌云彻确实一早存了买断之心。”
嬿婉有些失望:“那这么说也没什么进展,宫外的线索怕是断了。”
进忠:“奴才也这么认为,大夫说当日凌云彻虽然蒙着面但是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丝毫没有要做恶事的狠辣,单纯就是正常采买的样子。”
嬿婉:“凌云彻骨子里懦弱怕惹麻烦,如不是有人蒙蔽他绝对不敢对谋害天子皇嗣一事泰然自若。”
海兰:“既然宫外没了线索,那就只能从宫里再查了,他当日在冷宫当差,不如我们往冷宫里找找,看看可否会有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