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佛盛典,作为滇池省轮回寺小宗派,乃至整个昆仑族来说都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宗教节目。此时,因依山垒砌,群楼重叠的普陀罗宫巍峨高耸,令昆仑山下数以万计的善男信女无不感受到佛祖的伟大,所有人匍匐在地,等待着晒佛仪式。
但见以神龙国朝廷委派的推举摄政活佛监理六王爷龙载离、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及一众有职位活佛为首的官员,站于普陀罗宫正门前的一处平台上,正好可以看到昆仑山下的情景,但见一望无垠的广阔大地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全省各地赶来的民众数也数不清。
此等盛会,原本应以执政活佛、大法师厝仲活佛为首,但因为今天要同时宣布摄政活佛人选,厝仲活佛便有意回避,遂托身体不适未能出席。
等至将近午时,只见从普陀罗宫中,由一百多名身强力壮的喇嘛,一字鱼贯而出,共同扛着粗如牦牛一般的一卷巨幅堆绣,快步走到平台边缘,悬挂于晒佛台上挂钩固定好,晒佛台亦在平台边缘,其实整个昆仑山都是晒佛台。堪堪午时已到,一百多名喇嘛一齐将卷起的巨幅堆绣推下山去,但见五色锦缎堆绣随着展开程度,一副巨型佛祖全身堆绣逐渐呈现。
那堆绣上全是金线银线由无数昆仑族能工巧匠历经无数代人一针一线、传承织就,做工精致、色泽鲜艳,美轮美奂,佛祖形象栩栩如生,此巨幅堆绣完全展开时,正好垂于昆仑山脚,便如同佛祖顶天立地,普陀罗宫就在其身后背景一般。
山下男女信徒,整装敬礼,观瞻佛容,场面宏伟壮观。山上所有活佛、喇嘛,一起诵经,声震山野。
此时正值午时,阳光四射,在远处普陀罗宫金顶的陪衬下,巨幅彩色佛像相映生辉,光泽四溢,流光溢彩,那佛祖绣像如同有了动作一般,活灵活现,这一下,数万民众,无不热血澎湃,口念佛经,在佛像前顶礼膜拜,山下山上,一齐沸腾。
龙载离身份尊崇,王侯将相,一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亲身体验此等晒佛盛典,却也不由得激动不已,心情无比激越。
晒佛大会历经一个时辰,接近尾声时,六王爷龙载离登上了平台上搭建起来的一座礼台,所有活佛、喇嘛、山下的民众,一齐看向礼台,一齐看向朝廷委派的推举摄政活佛监理,但见其环视山下,运用内力,庄严宣布道:
“为利益佛教、众生,莲足永固,法轮长转。
“本王宣布推举结果——摄政活佛由——热卓罗桑活佛接掌!
“本王不日回朝,向皇上奏请降旨册封!”
龙载离的话语,经由他发自丹田之内力,昆仑山上、山下,所有人等,无不听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当即,山下一片欢腾,山上一片哗然。民众载歌载舞,欢声雷动;喇嘛交头接耳,瞥眼去看热卓罗桑活佛和多吉旺堆活佛。对此结果,所有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就连热卓罗桑活佛和多吉旺堆活佛亦均感吃惊。
龙载离下了礼台,笑容满面走到热卓罗桑活佛跟前,又是拥抱,又是祝贺,和骆博明、骆仁敏等支持他的活佛一起寒暄致意。
“真的是我?”热卓罗桑活佛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王爷没有搞错吧?”
“唉!”龙载离哈哈一笑,对他道:“活佛说哪里话来,您是当之无愧,等本王回京,向皇上好好夸夸活佛,皇上亦会嘉奖你的。”
那边多吉旺堆活佛“哼”了一声,带着他的人恨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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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龙载离带着一队禁卫军,由御前侍卫钟辛开路,竟而专程来至燕鹏飞的家中。很不巧的是,燕鹏飞一早即到校场点卯,并不在家。
瘫痪在一楼床上的武冠雄向进来询问的钟辛讲明情况,钟辛转出屋子,来向等候在门外的六王爷报知。
“没事,”龙载离下马,说道:“左右无事,本王即在燕将军家里等候他罢了。”说着,直入碉房,甫一进屋,却看到不大的屋中,占据一半空间的床榻上,仰躺着的武冠雄。
武冠雄亦见到了他,立即想起来,说道:“王……王爷!”
“你……是……”龙载离看他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恕小人身体不适,不能起身磕头。”
“不妨事。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小人是骆使君的扈从,十多年前跟随骆使君到京城,曾与王爷比试过武功,小人名叫武冠雄。”
“哦!本王想起来了,”龙载离说道:“因为你是克国人,给本王留下极深的印象,当年我们的比武,也算是惊动了整个龙城啊。”
“是是是,多谢当年王爷手下留情。”
“哪里,你的中原武功和中原话一样很溜。”龙载离笑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二人一起大笑起来。
龙载离不免对他此时的境况产生疑问,多次询问后,武冠雄这才讲诉瘫痪的因由,从跟随主帅骆仁敏出兵去往岳莱国,为救护少主被利尔逊火枪击中腰部,致使瘫痪,大略说了一遍,听的龙载离暴跳如雷。
“他妈拉个巴子的!”只听六王爷骂道:“这个骆博明,简直岂有此理!以后,看谁敢为他卖命?”
武冠雄反而帮骆博明解释起来,道:“也不能怪骆使君。一开始小人被撵出骆府也是心存怨恨,但时间久了,小人也就想开了,对于像小人这样的废人,在骆府毫无用处,只能连累骆使君还要派人照顾我,现在就比较好了,骆使君知道我在燕将军家里,便每月送米送肉,也算给我一个交代吧。”
“也真是苦了你了。千里迢迢来到神龙国,好日子没过几天,还落个终生残疾,唉!”龙载离叹息一回,又问他道:“你以前便是上身功夫强,下身功夫反而次要,如今这般,没有落下功夫吧?”
武冠雄双臂舒展,又挥了几拳,道:“王爷放心,我天天没事,就在这床上练一套《骆家拳法》。”
“哈哈哈哈……”龙载离开怀大笑,道:“你很好,本王再来试探试探你。”说着,也是下盘扎稳马步,双掌飘忽出击,与武冠雄双拳打在一起。
他们二位,几有十多年没有见面,此次再度交手,却是虎虎生风,整个碉房都开始颤巍巍乱晃。
但见龙载离一直处于主动攻击状态,而武冠雄却是被动招架,二人皆是以快制快,越打越快,几乎看不清招数。
站在门口的钟辛看得胆战心惊,他负有保护六王爷的职责,哪敢掉以轻心,打起全副精神,专注于他们的战斗,只等六王爷处于险势时,自己立施援手。本来这场比试是由六王爷提出来的,武冠雄对他更是毕恭毕敬,应该不至于是刺客,但钟辛很是担心对方一个失误,六王爷又没留心,发生意外亦是不好交代。
但见龙载离右掌直推,目标为对手面门,武冠雄不避不让,左拳挥出,正中其右掌掌心,龙载离虎口吃痛,半条手臂发麻,只得用左掌招架,打到此处,武冠雄算是胜了半招。
二人近距离交锋,难分胜负,就在这时,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了燕鹏飞。
他从校场原本是直接去骆府找六王爷,不想听说六王爷一大早即来自己家,吃了一惊,忙赶了回来,大老远便看到禁卫军的旗帜和匹马在自己家附近,直至跑进门来,见到龙载离和武冠雄打的难解难分,虽不明情况,但要先制止他们才好,忙上前说道:“六王爷手下留情!”
龙载离和武冠雄这才同时住手,看向燕鹏飞。
“燕将军回来了。”龙载离笑道。
“王爷驾到,卑职未曾远迎,请恕罪!”燕鹏飞跪下施礼。
“不知者无罪。”龙载离上前扶起他,说道:“作为朋友,理应来看看,令本王没想到的是,竟然在此见到了老友。”说着,看了眼武冠雄。
武冠雄不敢以王爷老友自居,忙说道:“小人不敢。”
燕鹏飞想不到他们二人认得,而且看出来刚才的较量只是切磋武艺,很感惊异。
只听龙载离说道:“本王对你这个家非常好奇,燕将军能否带本王到处参观参观呢。”
燕鹏飞哪能不同意,即使家里再乱,也不能违了他意,遂邀请六王爷上至二楼。
他家的一楼,刚才龙载离已经见识过了,一半被武冠雄和床占据,另一半放置着凌乱的生火做饭的用具,大多数时候,都是燕鹏飞抬到房外做饭,如同行军时一样。龙载离便直接跟着去参观二楼。
燕鹏飞休息的二楼,只有一张小床,一张大桌子,桌上一片狼藉,其中便有来自利尔逊伊娃的几封信件,更放有伊娃赠送给自己的堆绣。
龙载离嘴里吱吱有声,为其打抱不平,说道:“燕将军若是在中原省,便大不一样了。凭燕将军的功劳、能力,早就豪宅千倾,奴仆成群,唉!可是苦了燕将军了。”
“王爷说哪里话来?卑职从小即为孤儿,一无所有,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都赖朝廷和骆使君栽培,卑职不敢或忘。”
龙载离苦笑一番,又问道:“其实今天本王来此,是想向燕将军询问些事情。”
“王爷尽管吩咐,卑职有知道的,一定奉告。”
“你自小生活在滇池省,接触昆仑族人、轮回寺较多,是否听说过《轮回咒》呢?”
“听是听说过,但仅知道那是一部佛教小宗派修习内功的秘籍,只有活佛才有资格修炼的至高无上内功法门。但我从未见过。”
“嗯,本王亦听说当世只有大法师厝仲活佛才研习过此神功,其他人连窥其全貌都没有机会。”
“是的王爷,听说大法师曾因修炼此神功而走火入魔。”
“哦?那是否厝仲活佛现下的体弱多病,是因为走火入魔而起?”
“不是的。大法师并不是年老体弱,而是当年为救护天下苍生,远赴南部半岛炙炎国,与恶魔大军对战时,受到天谴重创全身骨骼,被天谴封印神功,他才如此虚弱。”
“有这等事。”
二人说过多时,龙载离便提出告辞,燕鹏飞有保护六王爷之责,便想跟随其左右,但龙载离说道:“本王最近几天很累,昨日在普陀罗宫藏经阁中癫痫病发作,今天想好好休息,过几天便起行回京。”说后下至一楼,再找武冠雄说道:“老友保重身体要紧。”并拿出一沓银票塞在其手中。
武冠雄再三不受,抵不过六王爷坚持,只得千恩万谢,目送六王爷离去。
燕鹏飞送走了龙载离,回至家中二楼,细想六王爷此来,感觉有些目的,自己却又猜想不透,只得作罢。
当天晚上,燕鹏飞在二楼眼望窗外星斗,不由得又想起了伊娃,随手拿起桌上几封信件来看,这段时间,他因为受到武冠雄的克语教导,认得很多词汇,已经能流利认出大段的内容,这几封信件,他也早能背诵下来了。
燕鹏飞正在看信时,又想去拿伊娃送给自己的堆绣,却是怎么样都找不见,这一下,他很是烦乱,东找西找,楼上楼下,问武冠雄自然不知道,身有残疾的武冠雄都不曾上到过二楼。因为翻找的浑身大汗,燕便脱下衣服,可还是热,遂脱下贴身穿着的甲胄,终于一件堆绣掉了下来。
“原来在这里!”
殊不知,此件堆绣,实为前一天藏经阁中,龙载离盗取的《轮回咒》,为避免轮回寺中人搜出,而暂时藏在他身上的。而伊娃送给燕鹏飞的礼物绣帕,已然被龙载离错认为是神功秘籍,于今天与燕鹏飞在二楼说话之时,趁其不备,而顺手牵羊拿走了。
龙载离误将伊娃送给燕鹏飞的锦帕当作《轮回咒》盗走。燕鹏飞却将《轮回咒》当作伊娃赠送的锦帕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