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吗？
不甘吗？
为六年来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而愤怒吗？
方宇自己都很意外，他直到这时也难以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有任何波动。
他慢悠悠地走在苇名的街道上，已经不需要着急了，他可以有很多时间来思索，来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
从结果来看，这是毫无疑问的，但错在何处？
他费尽心思，历经苦难，不索回报，这才有了今天的……苇名。
方宇站在主城城门的台阶上，环顾四周。
这里，是他与蝶大人最初相遇的地方，是一切的开始。
那时候的他，有料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吗？
应该是有的……
他准备了太多手段，大多数还没派上用场，其中自然也有应对现在这种情况的方法。
而那时候的他，还是苇名的忍者，所以结果是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吗？
方宇自嘲地笑了。
“小心一点！”
身后，两名苇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们身后跟着一头漆黑的水牛，牛头上绑着一根巨大的圆木，圆木两段塞着燃料，在作战时将木头点燃的话，这火牛就会疯狂地视野范围内所有人。
和赤鬼一样，是一种自爆式的战争兵器。
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火牛头上的木头现在就被点燃了，火牛在城内发疯似的狂奔，现在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方宇。
“快，快拦住它！让它冷静下来！”
两名士兵举起长枪，但没有一个敢上前去阻拦，只能尽力出声让方宇躲开。
方宇抬起右手，心思却是将这六年的经历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试图寻找是否有着连自己都遗忘了的细节。
火牛冲至方宇身前，两名士兵皆是紧张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尽是方宇被撞飞的场景。
而就在火牛即将撞到方宇的一瞬间，只见他右手握拳，如蛟龙出海。
寸拳。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忘记任何东西，六年间的每一幕都清晰地印刻在他脑海中。
虽然方宇的体术天赋还没好到像狼一样看一眼就能学会的地步，但存拳的发力方式和铁山靠相差无几，不过是将出力点从手臂换成了拳头。
火牛那庞大的身躯被截停，头上的圆木也从方宇拳头中心处碎成两段，掉落在地上的燃木顺着台阶滚落，火焰最终被雨水熄灭。
牛的身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本能地趴在地上，不敢在方宇面前轻举妄动。
像是在害怕。
两名士兵大概是被这一幕给吓到了，缓了半天才急匆匆跑了过来。
“谢……谢谢！”
只是在看清方宇的面容之后，两名士兵顿时大惊失色。
“麟大人！”
两人立马跪在地上：“属……属下办事不利，请麟大人责罚！”
这些年苇名虽然传闻他会将犯错士兵做成怪物的传言，但实际上，根本就没几个士兵有被变成怪物的资格，大多数还是被他派去金刚山上打铁去了。
尤其是现在，每一个士兵都是苇名为数不多的战力，方宇不会轻易责罚任何一个人。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没有害怕自己的理由才对。
“起来吧。”
而这次，方宇更是没有作出任何责罚便转身离开，这却让两名士兵更加感到惶恐。
“大人！”
士兵急忙追了上去，用颤颤巍巍的手从衣包里拿出了一个破布袋子。
“这个……”
里面装着的不是钱或者什么贵重物品。
金平糖，一种很常见的，味道不怎么样的糖果。
但对于士兵而言，这是他全身除了武器外最值钱的东西了。
战争时期，守城的士兵比起难民还要贫穷。
方宇不想要，他出手不过是因为那牛就要撞到他了，没有其他原因。
“大人，您若是不收下……就请责罚小的！”
这人真是奇怪，这两个选项无论怎样都对自己没有好处。
方宇想不明白，只是不想过多纠缠，便收下了糖果，这时两名士兵脸上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随后牵着火牛急匆匆地离去。
后来方宇才明白，没有不会犯错的人，没有不顾自身利益，无条件为他人着想的人。
猎人有报酬，奴仆有怨念，忍者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方宇大概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
“哟，看起来挺悠闲的。”
上方传来武藏的声音。
方宇抬头，除了一双白皙的长腿之外其他还什么都没能看清，武藏便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即使是雨天的台阶，也能如此平稳落地，方宇给出了满分的评价。
“下雨天站在那种地方不怕摔下来吗？”
“啧啧啧，方宇你对英灵还是不够了解，对于我们而言，无论何时，都必须有一个帅气的出场方式才行。”
“我不觉得被装在箱子里打包带过来的方式有什么帅气可言。”
啪嗒！
武藏的手刀被方宇精准地挡了下来。
“这样对师父说话可是要受惩罚的，来，让师父好好疼爱一下你。”
武藏个子很高，但比起方宇还是差了一截，只要对方不认真的话还是很好拿捏的。
“首先，我可没承认你是我师父。”
方宇平静地说道：“其次，你现在应该待在葵身边才对。”
武藏气愤地说道：“就是因为那傻丫头担心你才让我来看看你这边情况怎么样，真是的，也不知道你这臭小子有什么好的。”
“现在就来打抱不平有点太早了吧。”
“师父必须要在弟子犯错误之前就将其纠正才行。”
“你究竟对这个称呼有多执着啊。”
“哼，只要我决定了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会完成的！”
“天眼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他们都知道无意义的打闹并不能改变现状，但此刻好像又都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站在屋檐下，武藏望着天空，方宇则是眺望着远处。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如你所见，暂时失去了拔刀的理由。”
“唔，这对于剑士来说可是大麻烦。”
武藏想了想，问道：“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这话从武藏你口中说出来完全没有重量，你还不是一直在为了别人而挥剑。”
“那不一样，我最终的目标还是为了和各种强大的剑客交手才四处流浪的，帮助别人只是顺手啦，顺手。”
说到这，武藏突然灵光一现，随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来决斗吧！”
“哈？你脑袋坏掉了吧，赶紧回迦勒底修一下行不行。”
“哼哼，要是你输了，你就要成为我的弟子，然后按我说的做。”
“我记忆里的宫本武藏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是假武藏……”
“不要小看自己好吧，我是真的有把你当做对手才会这样说的，况且你既然已经学习了二天一流，我就有这个义务教导你，直至你领悟到奥义为止。”
“但就算你这样说，我完全没有和你战斗的动力。”
“那你想怎么样啊。”
“要是我赢了怎么办？”
武藏愣了一下，随后却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嘿嘿，我忘了思考这种可能了。”
“你就是故意想跟我吵架吧？”
“那要不你自己随便想一个？”
“为什么要用施舍的语气……我现在多么希望召唤来的是佐佐木小次郎。”
“在我面前提宿敌的名字实在太过分了吧！而且他又不会二刀流。”
“也是，要来也应该是宫本伊织才对。”
“那家伙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真是个幸运的人……”
吵闹之间，雨声已经渐渐开始淡去，直至消失在两人的耳旁。
“雨停了。”
方宇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
“这样吧，要是我赢了……”
他走到街上，转过身，面朝武藏，翻着银色火焰的双刃在手中显现：“就请武藏小姐跟我谈恋爱吧。”
有时候，达成目的的办法比自己想象中要简单一万倍。
一次不行，那便再来一次，直到他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喜悦，或者是刻骨铭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