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景美,直叫人神清气爽。
池鸢有孕的消息传来时,她正携觅儿泛舟湖上,品茶听曲。
床头的琵琶女眼神幽怨,细长的葱指轻盈地在弦间游走,余音在湖面回荡。
一曲落,船还未靠岸,池辛夷摘下腕上的玉镯直接赏了琵琶女。
觅儿见状瞪大了眼,“娘娘,这玉镯可是陛下送您的生辰礼!您当真要赏人?”
“一个物件罢了,本宫也不缺这些东西。”
琵琶女听到此乃御赐之物,受宠若惊,抱着琵琶款款而跪,“娘娘,民女不配。”
池辛夷眉眼含笑,眼波荡出无限温柔,“本宫赏你,就是赏识你,无需谦虚,本宫也不差给你的这点东西。”
说完,她便让觅儿把玉镯塞给琵琶女,不容她再退回。
刚下船,站在岸边眺望许久的谭月柔迫不及待地贴了上来,娇声娇气道:“姐姐,你今早怎么不等等我,自己跑来游船了。妹妹许久未与你见面,心里憋了许多话想同你讲,但是姐姐总说没空,妹妹也不好叨扰。”
“终于等到姐姐清闲的时刻,不如我们寻一处茶楼......”
对上谭月柔这副死皮赖脸的脸,池辛夷半日积攒的好心情全没了。
一双凤眸噙了冷霜,无情地扫过她那张伪善的脸,“你跑来此处,府里的衣服都洗完了?”
“这......”
提及此事,谭月柔揪着手里的帕子,一双眉眼楚楚可怜,“姐姐,衣服那么多,都要我一人洗,我怎么洗得完啊!”
见她又想钻空子,池辛夷也不惯着她,直接把话钉在板子上,“本宫早就说过,绝对不养白吃白喝的闲人,你要觉得本宫委屈了你,大可回到裴家继续当你的夫人,没必要跟着本宫受苦。”
谭月柔见她软硬不吃,突然有些晃神,“姐姐误会了,妹妹不敢有这个意思。”
觅儿也懒得看她惺惺作态,“那还在这费什么话,还不赶快回府洗衣服去,洗完衣服记得把饭烧上,娘娘不喜欢吃太硬的米,记得掌握火候。”
被池辛夷说也就算了,怎么连她身边的小丫头都能教育她?
要不是爹非逼她忍,她早就打道回府了。
“是。”
谭月柔咽下苦水,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等池辛夷走后,船内的琵琶女抱着自己卖艺的琵琶下船,皙白的手腕上赫然多了一只成色颇好的玉镯。
谭月柔嫌弃地扫了一眼琵琶女,鄙夷的目光停在她腕上的玉镯时,刹那间生出几分妒忌。
池辛夷这么随便就把自己带了多年的玉镯赏给一个卖艺的贱婢,她同她这么多年情意,竟什么都捞不到,还要指使她干脏活累活,这是为何?
不解之余,她颇为气愤,走上前一把抓过琵琶女的手腕,逼她交出玉镯。
琵琶女自然不从,“这是娘娘赏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让我摘下!”
“你一个贱婢,也好意思带御赐之物。”
一巴掌重重砸在琵琶女的脸上,红霞染红了琵琶女皎白的肤色。
她仍不解气,上前推搡,直至玉镯砸在湖边台凸起的一块石头上,裂成两半,谭月柔这才作罢。
她幸灾乐祸地勾起唇角,“跟我作对,这就是下场。”
接着跨过破碎的玉镯,快步离开。
只剩琵琶女呆滞地捧起碎裂的玉镯,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
忽然,她闻见一股奇香从玉镯内芯发出,凑到鼻尖一闻,浑身一震。
直至天落,池辛夷才从听戏的茶楼晃回府。
府邸依山傍湖而建,环境不必说,但是这四进四出的大院,足见睿亲王下足了本。
池辛夷一想起前世因为自己的愚蠢信任负心汉,害舅舅一家入狱,睿亲王自此败落,江南政权落入奸臣手中,差点毁了整个大邕。
幸好老天给了她一次弥补的机会,只要她今生能与舅舅宫内外联手,不仅能护睿亲王这一支周全,也能惩处奸臣,解除皆有外患,江南百姓也不必经历流离失所。
她刚对镜摘下头上的配饰,还没来得及卸掉脸上的艳妆,觅儿端着一碗热粥推门而入,脸色却不太好。
“娘娘,那女人真是干什么都不行!洗衣服能把衣服洗破,做饭还能把厨房点燃,她一点也不像会干活的人!娘娘您为何非要留下一个废物呢?她分明在说谎啊!”
女人最了解女人,谭月柔竟想用这招骗取女人的怜悯心,简直可笑。
池辛夷莞尔一笑,她才不会相信谭月柔的鬼话,故意给她安排几日粗活不过是想耗干她的耐心,逼她自己回去。
没想到她竟能坚持这么久,是她低估她的决心了。
只是这活不过让她再干下去了,不然她的损失就大了。
“觅儿,明日你歇一歇,让她跟本宫一日,本宫为她寻一个好去处。”
既然她这么喜欢爬男人的床,明日她便满足她。
翌日。
池辛夷选了一件极素的衣衫,简单打扮,故意在脸颊两侧点了两颗大痣,戴了一层面纱。
接着她让人把谭月柔叫来,把她领到自己的化妆桌前,摊开自己的首饰盒,“姐姐昨日想了想,这几日确实亏待了妹妹,是姐姐的错。”
“今日妹妹尽管打扮,这些首饰你喜欢哪个就带哪个。”
谭月柔虽然迟疑她的态度怎么转变如此之快,但当她看见那满匣子昂贵的首饰后,瞬间乱了心智,只顾着拿起金簪对镜比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梳妆完。
穿了几身婢女的粗衣,她浑身都痒痒的。
平日她穿的都是丝绸,哪穿这破衣服。
但当她见识过池辛夷的衣柜后,才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跟蝉翼一样薄的纱衣划过她的肌肤,丝滑柔顺,比她爹找人给她做的蚕丝衣还要舒服。
她挑挑选选许久,才选中一件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襦裙,套了那件银丝勾成的纱衣,平滑的肩颈在日光下若隐若现。
池辛夷吩咐她今日要去一个特殊的地方,切勿多言。
谭月柔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直到池辛夷递上面纱,她干脆拒绝,“姐姐,我好不容易才打扮这么美,干嘛要遮。”
面纱遮挡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可别后悔。
马车在人流最多的街道中心停下。
谭月柔扭动着腰肢晃下车,很快吸引众多路人的目光。
不辱她打扮这么久,她心满意足地碾压了身边的女人。
她抬头看了眼牌匾,竟是“赌场”,“姐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被门口站着的几名壮汉盯得有些不安,想往后撤,却被池辛夷一把拽到身前。
“来这里还能干什么?自然是为了赚钱。”
“太后的生辰马上要到了,本宫想用纯金为太后打造一个金孔雀,只是这金子还差一些。”
“本宫若能送出这份贺礼,陛下定会对本宫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