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放松,不要抵抗。”聂龙子沉声道。双目神光内蕴,如闪电一般轰进丁冲眼中。
丁冲猜测道:“老祖宗,你莫非想为我种下一枚心印。”
聂龙子惊讶道:“你竟然连心印都知道。年纪轻轻,见识倒是不凡。”
丁冲心中隐隐约约觉的有些不妙。
“心印种多了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放心吧。”聂龙子的声音底气十足。“这一颗心印是当初元央祖师所凝,一代代传下来,早已磨平了棱角,你修为低点也没事,一样可以接受。”
聂龙子的情绪有些罕见的激动,话语中细微的波动瞒不过丁冲的感知。
在这种情绪感染之下,丁冲也有几分恍惚起来,数万年来,难道真有所谓的命中注定,要让自己得到元央的传承。
丁冲心道,小乌是得到传承的关键,而小乌的来历与三千琉璃世界息息相关。莫非这一切都在元央祖师计算之内。
不可能!丁冲立马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三千琉璃世界根本就没有元央祖师的踪迹。
“你识海里竟然还有一枚心印!”
聂龙子的声音在丁冲心底响起,打断了他的胡思乱响。
丁冲老老实实答道:“是的。”
“你怎么不早说?”
丁冲的回答有些无辜:“我刚才说过了,老祖宗。”
聂龙子沉默了:“不错,你是说过,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打不打紧?”
“如果强行再种一个心印,你会变成白痴!”
丁冲紧张了:“那怎么办。”
“这个心印结构完美,巧夺天工。下这个心印的人手段高明我百倍。看来只能摧毁了。”
丁冲想了想道:“那就摧毁吧。”
“可惜了。这个心印堪称巅峰之作。元央祖师复生估计也做不出来。你小子奇遇不少。”
丁冲心道那是自然,元央祖师再厉害也只是人,三千琉璃世界的那位巨人和活生生的神明差不多,举手投足,威能覆山镇海。
丁冲识海内微微一凉,好似被人快速用针扎了一下。
聂龙子收回目光,混浊的眼底,犹如大雨后的溪水,沉渣坠落,逐渐清晰。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
“心印已经种下。总算了结了一桩夙愿。”
丁冲心念一动,识海内多了一个类似叶片的记号。叶片表面脉落交错,好似符文,神识无法渗透。丁冲稍微尝试了一番退了去来。
聂龙子定定望着他,眼神沧桑悠远,神情既欣慰又带着三分严肃。
“丁冲,元央祖师的传承两万年才等到你出现,你好自为之。”
丁冲用力点了点头:“弟子一定刻苦修行,不让老祖宗失望。”
聂龙子叹道:“能不失望最好,我也希望你能再现元央祖师当年的神威。但愿烛荒的选择没有错。数万年了,总该有个结局。”
“荒劫,呵呵。”聂龙子喟然道:“希望到时你有了化解的实力。毕竟像我这种存世的老头子已经不多了。”
丁冲脸色发苦:“这个责任未免过于重大。老祖宗,你能不能给个确切的时间。”
聂龙子道“多则五百载少则三百。”
丁冲苦笑道:“我听说斩道以下,遇见烛荒非死即伤。”
聂龙子淡淡道:“没这么严重,但是相差亦不会太远。”
“时间不够啊。弟子只怕到时有心无力。”
对凡人来说百岁已是人瑞,百年光阴足够在红尘中翻滚一遭,体味人生漫长。在修行中人而言,百年光阴仅仅是个开始。
丁冲心道,三五百年自己可能还只是个遁天。而且据易先生为他批命,遁天这一关,他能不能熬过去都是未知之数。
“烛荒既然选择了你,自然有它的道理。”
它有什么道理,搞不好是急病乱投医。丁冲的猜测有些悲哀。
“烛荒的密闻只有问鼎以上才有资格参与,我对你说了这么多已是破例了。你这便出去吧。等到了问鼎时再来。”
聂龙子下了逐客令,丁冲只得转身辞行。
他走了两步,心道,等我问鼎都不知道猴年马月,到时这位老祖宗还在不在都难说。在太玄派几年,难得有一位长辈对他这么爱护,心中便有几分留恋。
回头一瞧,聂龙子脸色更灰败了。冲他挥挥手。猛然五官一阵扭曲,一口血雾喷了出来。
丁冲吃了一惊:“老祖宗。”
聂龙子直挺挺往后倒去。
丁冲一闪身蹿了回来,伸手一探他鼻息,脸容惨变,悲声道:“聂老祖,你不是至少还有三百年好活吗,怎么突然间就去了!”
“谁去了!”聂龙子干瘦的胸膛渐渐起伏。一双混浊不堪的眼珠瞪的老圆。
丁冲欣喜道:“老祖宗,你没事?”
聂龙子又好气又好笑:“自然没事,你叫那么大声,难不成想咒我死。”
丁冲赌咒道:“弟子要是敢咒老祖,第一个先死。”
“行了。”聂龙子淡淡道:“真搞不懂你在太玄派都学了些什么。像我们这种人,绝了口鼻呼吸不是很正常么。”
丁冲脸色一红:“弟子慌乱之下,没想这么多。”
聂龙子摇摇头道:“你这么粗心大意,竟也能从大衍岛一众弟子突围而出。真不知是别人太弱,还是你运气太好。”
聂龙子语带不满,丁冲自然听的出来,但是哪里会在意。
聂龙子说完一句,又捂着嘴剧烈喘了起来。摊开手掌,掌心一片血红。
丁冲触目惊心:“老祖宗,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聂龙子平静道:“方才为你种心印时,费了些手脚。我可能活不到下一次荒劫来临了。”
丁冲神色愧疚:“早知如此,这心印不种也罢。”
“什么话!我这是旧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心印在太玄派流传数万年,终于在我手中送了出去。我心理不知多舒服。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小楫岛演武在即,你便去吧,千万不能丢了咱太玄派的脸面。”
丁冲点了点头,脚步却迟迟不动。琉璃脉息息运转,周遭灵机变化,悉数了然。
“老祖宗,我看你气息失衡紊乱,灵机根本动摇,难道是因为旧患所致?”
聂龙子眉毛一扬,表情十分震惊。
“你能说出失衡两个字,眼力当真了不得。这正是我的症结所在。”
丁冲想了想道:“周师兄的挟山倒海大概也是有感于此才自创出来的吧。”
聂龙子点点头:“我这徒弟是个奇材,若是他修为有我这么高,或许真能帮到老夫。可是现在…”
聂龙子笑了两声,饶有兴趣盯着丁冲:“莫非你有法子能帮到我。”
丁冲抓了抓头:“确实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聂龙子笑道:“既然不成熟也就不用说了。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你的实力比周鹤还差着一大截。”
丁冲丝毫不气馁:“这世上境界能赶上你老的,只怕没几个吧。周师兄的想法虽好,却有些不切实际。挟泰山超北海诚不能也。”
“哦?”聂龙子道。
丁冲鼓起勇气道:“对于平衡之道,可能没人比弟子更清楚。老祖宗,何不由外部做些手段。”
聂龙子有些不以为然,或者说有些不耐烦了。心道,我的伤势我自己知道,你一个小小的灵动境也敢大言不惭。
“什么外部手段,丁冲,你境界不高,口气倒是不小。”
丁冲道:“容我先卖个关子,请老祖布一个灵气屏障,能放置东西,隔绝灵机波动。”
“搞什么鬼?”
聂龙子表情疑惑,但还是照丁冲的话做了。
丁冲手一挥眼前多了一堆东西。
“老祖宗请看。”
聂龙子神色剧变,那份沧桑古朴立时不见,如猴子一般从床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