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这么问,你是听谁说了什么吗?”
“今日儿子……”
辛止想到那封带着满心期许的家书,不着痕迹的改了说辞:
“在街上遇到一个从北疆来的老伯,他说我和多年前在北疆帮过他的一位将军长的极像。还说那位将军有个儿子,年岁也与我相仿。”
辛家军和尉迟军不同。
辛家军常年镇守北疆,哪怕现在没有战事,大部队依然是驻扎在那里的。因此也有很多将领都在那边成了家。
辛朝海思量了一会儿,想来也不无可能,程鸿帆闲时确实没少帮百姓做事。
“唉,我本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但你既然问起,也没必要再瞒着你了。”
老将军长叹一声,娓娓道来。
他并不知晓程鸿帆在胡塞做探子的事情,只从加入辛家军说起。
那时候程鸿帆不过二十出头,一开始入伍也只是个小卒。但是他极为勇武,很快就从万千士兵之中冒了头。
等到做了将领之后更是能谋善断,他带的队伍无论人多人少,总是十分出众。
此外鸿帆的性格热情豪爽,上下级都很喜欢他,这样的人爬的自然很快。
当时辛家军的主帅是辛朝海的父亲,很是看好程鸿帆。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一路提拔他做到了副将。
可最后一场大战却出了意外。
程鸿帆本该未时带兵支援,他却记差了一个时辰,将近申时才带着兵马赶到。
虽然仗是打赢了,却也白白的折损了两万多的兵将。
饶是这样,主帅也并没有马上就要处置程鸿帆,而是想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是他那段时间时常酗酒喝的酩酊大醉。
主帅传唤的时候,他甚至还沉浸在大捷的喜悦里,整个人都是醉醺醺的,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主帅盛怒之下,就军法处置了他。
辛朝海比程鸿帆虚长几岁,后面两年二人相处的就像兄弟一般。可再是心痛不忍,也没办法改变军令,也只能尽力帮扶他的妻儿了。
可等他带着钱财到程家的时候,程鸿帆的妻子已经殉情自尽了。
三岁的小儿子坐在血泊里,伏在早已没了气息的母亲身上哇哇大哭。
“千程,你原名叫程千虎。是我私心不想你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子,才瞒了下来。可也不想你和祖宗彻底断了关系,才给你取了这么个字。”
因为想到了昔日的兄弟,老将军眼睛有些湿润,他怜惜的看着辛止,“都过去了,你也别想太多了。”
辛止实在有些震惊,坐着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行礼:“多谢父亲告知,不扰您休息了,儿子就先回去了。”
“千程……”
老将军还有话想问。哎!算了,还是换个时间再问吧。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莫要多思。”
“儿子明白!”
辛止刚回到房间,就被抱了个满怀,心里憋闷的情绪也被接下来的亲吻驱散了不少。
“阿止,怎么样?你父亲怎么说?”
听完了辛止的叙述,炎苏不由得皱眉,咬着下唇想了许久。
辛老将军的说辞很合理,和程鸿顺说的基本一致。
可是一个在暗卫营脱颖而出的、行事小心谨慎的暗卫,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吗?
“钟吾炎苏,你在想什么?”
眼前莲藕成精的人一副纠结的表情,难道他还知道些什么?辛止觉得极有可能。
“炎苏。”
“阿止,以后叫我炎苏,我就告诉你。”
这个房间真是简陋,就一张破床还总是嘎吱嘎吱的响,可炎苏也没第二个选择,只能拉着人坐到床边。
“……”
“行吧!炎苏……”
辛止双臂张开,闭着眼睛仰面倒在床上,今天很累。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叔父还活着,这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父母……父亲,延误军令……母亲,殉情……为什么要留下三岁的自己呢?
炎苏侧身躺到辛止的身边,单手撑着自己的头。另一只手轻轻的在他的脖子上划来划去。
“阿止,你叔父是太子舅舅给我的人,他是暗卫。他口中说的军营,他长大的地方,我猜就是专门培养暗卫的训练营。”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
辛止猛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含情的凤眼,有深情,也有情欲。
“自然不怕,你要是出卖我,我就杀了你。不过阿止别怕,我会陪着你一起死的。”
换个国家,做一对儿快乐的吸血鬼。
辛止听着有些震撼,这话果然符合疯子一贯的性格。不过暗卫营的话……
“炎苏,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我生父……”
炎苏上下看了辛止几遍,看的有些口干舌燥。这人是妖精吗?明明什么也没干,怎么就会勾魂儿呢?
“第一种情况,他是接到了任务故意为之。可这样的话,他绝不会给鸿顺写那种家书。所以不成立。”
“第二种情况,他是被人陷害的,或者甘愿替什么人顶罪。”
“最后一种,辛老将军在说谎。”
炎苏飞快的说完,然后翻身将人压到身下。
……
辛止恍恍惚惚的,一直在走神。
二十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哪儿能寻几个当年的老兵呢?他是绝对不相信父亲会骗自己的。
父亲也没必要骗自己,自己的文韬武略都是父亲教的。可能说怎么也比不得亲儿子,但是用心教养也是毋庸置疑的。
炎苏这次倒是没怪他走神,只是偶尔坏心眼一下。
“唔!你轻点!王八蛋!”
……
朱雀巷里,程鸿顺有些傻眼了。
他自然是碰过女人的。
可是眼前这个是主子宠爱的婢女,而且她才二十岁,自己都能当她的爹了。
程鸿顺一直都知道小丫头的心思。
他想着自己大老粗一个,最近虽然日子过得安稳,但是指不定哪天就要刀尖舔血,死在哪里都不一定,所以一直都是尽量避开念云的。
今日虽然喝了不少的酒,但是也不至于吧?
难道是找到侄儿兴奋过度,连自控能力都弱了几分?
程鸿顺身强体健,又被下了药,念云初经人事,被折腾的惨兮兮的。
小丫头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看着意中人这一脸纠结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主子走后,程鸿顺果然喝了很多酒,晃晃悠悠的到厨房里找水喝。
念云挣扎了许久,还是把那个小药丸溶在水里端给他喝了。
然后就一直像个鹌鹑似的跟在他后面,一切发展的顺理成章。
现在瞅着人应该是已经清醒了。还好主子没有丧心病狂,药效不算太猛。
也不知道程大哥发没发现自己被下药了,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万一发现了,会不会讨厌看不起自己?
想到这儿,原本通红的小脸渐渐的有些白了。
这表情落在程鸿顺的眼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了。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念云,那个,你还好吧?我喝太多了,一时没把持住……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话,我天亮就去求小公爷把你许配给我。”
!!!
他竟然没发现自己被下药了吗?主子给的还真是好东西啊!
念云的脸色又红了回来,拥着被子,轻轻的点头,声音小的像蚊子一般:“程将军,奴婢给您做妾就满意了,不敢奢求别的。”
“你在胡说什么!”
程鸿顺正色说道:“既然你要嫁我,我得提前与你说清楚。我……没你想的那么风光,不过是主子的奴才而已。你要是……”
“我愿意的!”
念云打断他后面的话,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眨啊眨的,“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的。”
程鸿顺憋了半天,也没再说出来什么。出去烧了些热水,僵硬又小心的帮着念云清洁擦拭了一番。
卯时天还没有大亮,辛止就带着锦风像往日一样出门。刚拐过街口,就见炎苏一身大红倚靠着墙壁,嘴里叼着一枚树叶,正在等他。
锦风独自一人去太仆寺,他得去帮辛止告假。
另外两人则相伴往朱雀巷走去。
“阿止,我这天天翻墙会情郎,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不给我个名分吗?”
这个时间段出门的人,大多是行色匆匆。
炎苏四下看了看,并没人注意他们,于是拽住了身前那人腰间的蹀躞带,并轻轻的摇晃了起来。
辛止回头看他,小王八蛋眉峰轻蹙眼角下垂,两片薄唇抿在一起,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天大的委屈,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难怪能把家中长辈哄的团团转,连圣上都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
“那我让父亲去提亲,娶你进门?不过你风评不好,恐怕只能做个小妾。”
辛止说完还冲着人挑了下眉,意思大概是这个名分你满意吗?
“……”
“你娶我?还是小妾?那你想娶哪一个做正室?”
炎苏没想到能听到这样一个答案,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辛止不再和他扯皮浪费时间,打掉晃悠在自己腰间的爪子,继续往前走,他还想早点和叔父相认呢。
等到炎苏快步追上,二人并肩而行的时候,辛止侧头看他,笑道:“正室自然得是品行好德行佳的名门贵……公子,你也就占个贵字!”
炎苏愣了一下,他说的是贵公子,而不是贵女……
欢喜渐渐的溢满了胸腔,随即笑得比初升的太阳还要温暖:“那哥哥给我个改过的机会呗,我为你从良了。”
炎苏觉得自己有点傻,因为一句玩笑话就开心了起来。此刻如果给他一面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确实笑的像个傻子。
辛止看着他,不由自主的也跟着轻笑起来。
程府的人除了念云的父母,都知道炎苏才是真正的主子,因此他来这里是从不用通报的。
主屋里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二人会来的这么早。
于是乎,他们就把相拥而眠的程鸿顺和念云堵在了床上。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