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止突然放声大笑,一脚踹倒了身边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他叉着腰在密室里转了两圈,突然双手扣上炎苏的双肩,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小王八蛋!”
他一边笑一边摇晃着炎苏,“你当初自作聪明杀了霍允,却不想他本就是辛朝海的人!”
“他就是活着,也只会指认齐家和恭亲王!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背叛辛朝海!还真是条最忠诚的狗!连唯一的弟弟都可以舍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炎苏把笑着流泪的人抱进怀里轻轻的叹息一声。
“把这里收拾下,其他的明日再说吧!”
在东境的战场上,那霍允接连坑害辛止……这辛朝海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个自己一手养大的人。
吕娘不知道儿子又是怎么了,却明白他肯定是承受了巨大的打击,别过脸去无声的流泪。
……
“主人!”
“主人!”
三更的更鼓刚敲了一遍,钟吾琅琦在自己房中睡的正香。
他突然梦到自己飘在了海上,波涛汹涌的海浪吹的船只剧烈的摇晃,他马上就要坠海了……
“啊!”
他突然大叫一声,惊的坐了起来,额头上全是汗珠。
“啊!”
紧接着又被眼前的黑衣蒙面人吓了一跳,身体猛的往床里瑟缩了一下。
“主人,是属下!”
那黑衣人见吓到了自家主子,连忙拉下面巾,指着自己的脸,冲着月光让国公爷看清楚些。
“吴伶?”
看清了来人的长相,钟吾琅琦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抚着胸口坐直了身体。
他还道是谁,白白的吓了一跳,自己原来是被这个混蛋给摇醒的。
随后又皱起眉来,不悦的看着眼前之人轻声喝道:“你怎的敢来我府上?不是说了有事在楼里联系吗?”
“是属下鲁莽了!”
吴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字条递给国公爷:“主人,二公子没死!我怕误了您的大事,这才自作主张……”
“你说什么?”
钟吾琅琦大吃一惊紧忙起身,拿着字条走到窗边,借着月色看清了上面的字——【坠崖二人生还,被困疆州府,北军已暴露】
“不愧是老夫的儿子!真有本事,坠崖都能生还!”
纸条被撕得稀碎,扔进了一个盛着半盏冷茶的茶碗里,瞬间便溶做一团。
“你赶紧回去,路上小心些,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属下明白!”
国公爷睡不着了,披了件外袍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月牙叹气。
他这个儿子,若是从最初便好生教养,这般资质心性,定然能令家族鼎盛繁荣。
只可惜啊……
一夜未眠,他从少年侯府落魄回忆到初遇逸亲王的情景,从和公主大婚回忆到儿子第一次叫自己父亲,从下毒杀子回忆到父子互相算计。
不知不觉便到了早朝的时间。
“当真?”
在金銮殿外,逸亲王听到外甥还活着的消息也是大吃一惊,随后冷声道:“老匹夫训练出来的人还真是废物,眼下怎么办?”
“殿下莫慌,您还是安全的!他们要传消息那就传好了,辛家军谋反,和您有什么关系……”
钟吾琅琦站在逸亲王身边,低声讲了两句,便拱手请王爷先行。
……
巳时,疆州的长街上已经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了,越接近年关,街上越是热闹。
“听说了么,前面巷子里今早发现了一个死人,全身都是血。”
“听说昨个儿夜里还有个卖货的死在了客栈里。”
“大概是劫杀吧?一到年根儿就这样,夜里可得好生关好门窗!”
……
辛止、炎苏还是做昨日傍晚的那般打扮——富商和男宠。
此时二人正在人群之中,将百姓们的议论都听进了耳朵里。
炎苏心中冷哼一声,死了才对,本也没想让他活着,不过是阿止太讲信诺,不得已才给了他一线生机。
“果然还是没开。”
辛止叹息一声,看着远处依然紧闭的城门,眉毛渐渐的拧在了一起。一手拉着炎苏,一手握拳使劲的捶了几下身旁的墙壁。
“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明日要是再不开,我们也不能干等了,硬闯吧!”
“阿止!”
炎苏转身拉过他捶打墙壁的手,放到手里揉了揉。
“你冷静些听我说!”
“我们其实可以不回京都的!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他可不在乎江山社稷什么的!他只要遵照约定替原主小鬼报仇就可以了,他完全可以等到尘埃落定偷摸回去弄死便宜爹。
便宜爹背后的人,经此一遭一定也会浮出水面。
他一点儿也不想带着阿止九死一生的杀回去。
除非……自己先死一下,再把阿止同化了,这样倒是可以。
但是太阳石落在京都了,自己倒是不怕日光,无非是痛苦了些,但是阿止大概是不行的。
万一被别人发现,再被当成怪物可就遭了。人类剿杀血族的场景,在过去他可是没少见。
在自己的计划里,是自己先变回吸血鬼,再把太阳石好好地泡一泡,等一切准备好了,最好能在阿止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完成初拥。
“不回京都?炎苏你在说什么?”
辛止满脸震惊的盯着眼前这个一脸事不关己的人,奋力的甩开他的手,声音不大却带着怒气。
“且不说父母的私仇,辛朝海带着敌军犯我国土,保家卫国是我作为大昭将士的使命!”
“皇帝对你那般疼爱,还有你母亲的血仇!你手里有龙骁卫、龙影卫,你怎么能说不回去了!?”
“……”
“那我自己回去,你在这里陪着你的母亲,等尘埃落定了我再来找你,可好?”
辛止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缓慢的摇头,眼神格外的坚定。
小王八蛋是把老子当成柔弱的大姑娘?还是贪生怕死的孬种?
炎苏微微皱着眉,和辛止对视了良久,长叹一声最终妥协道:“那便一起回吧!”
“别担心,我肯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先死的!”
辛止拉了拉炎苏的手,他知道这个小王八蛋在担心什么。自己被害了那么多次都不死,可见命还是很硬的。
“那走吧!我们去买些东西!”
炎苏又看了眼城门那边,拉着人转身往回走。
辛止被扯着衣袖身体前倾,只得大步跟上,“买什么?干粮?”
这小混蛋还真是行动派,想什么便做什么,一刻也不等。
“对,干粮!还有麻绳铁钩什么的!我们不能走栖霞山,那里十有八九还会有埋伏,我们得走魔鬼岭!”
“什么?可是下面那条峡谷……”
辛止闻言惊呼!
那峡谷出去了大概就是渝州,可应该很不好出去,困难程度大概和翻越魔鬼岭是一样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出去!但是得先置备些工具。”
……
“呕……呕……”
“念云?”
酉时末,程鸿顺拖着疲惫的身体刚从大营回到府上,一进到自己的院子,就听见一阵阵剧烈的呕吐声。
主屋的房门开着,声音正是从自己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他立时紧张了起来,三步并作一步冲了进去,“娘子,你这是怎的了?莫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请郎中瞧了吗?”
房间内,念云脸色煞白,腿上盖着张毯子半躺在软榻上,手肘撑在榻子边缘,上身前倾伏低正在不断地干呕。
地上放着一个痰盂,小丫头香草站在旁边,一手端着茶盅,一手轻轻的给她拍背。
听见自己夫君成串儿的问题,念云刚想说话,突然嗅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剧烈的呕吐了起来。
只得抬起左手冲着程鸿顺摆了摆。
“香草,夫人这是怎么了?清晨不还好好的?”
程鸿顺皱着眉头上前,哪知他一靠近念云吐的更凶了,眼泪都下来了。
“回老爷,夫人晚膳之后就一直不舒服,已经吐了好几次了。”
“呕……我没事!”
念云又干呕了几下,接过香草手里的茶盅,抿了一些漱了漱口,这才坐正身体,见到夫君走近便伸手去拉他。
她往软榻里挪了挪,让风尘仆仆的人坐在自己身边。
“可能就是晚上的吃食不对胃口,吐了两次罢了,缓缓就好了。”
程鸿顺看着妻子的脸都白了,平日里红润的嘴唇也失了些血色,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小手,随后转身对香草交代:“赶紧去找个郎中来。”
“奴婢即刻就去。”
小丫头福了福身子,飞快的跑了出去。
“夫君,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我哪儿就有那么娇气了。”
念云嗔怪的掐了自己夫君一把,原本苍白的小脸却渐渐红了起来,心里也是甜滋滋的,欢喜全写在了脸上。
“统领!”
比郎中先到的是王勇,他站在屋子外,声音清晰的飘了进来。
程鸿顺转头看了眼门口,又转回来看着念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里带着些歉意,“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陪你。”
“我就是没吃好而已,瞧你紧张的。”
念云笑着推搡他,“快去快去,莫坐在这儿偷懒了。”
程鸿顺出了房间,径直走到院子的角落里,王勇就跟在他的身后。
“何事?”
“北疆暗桩的消息,刚送来。”
王勇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竹筒,这是一个时辰前刚刚传到龙影卫营地的。
程鸿顺连忙接过,竹筒口是用蜡封住的,上面盖了龙影卫专属的小章。
王勇拿出来一个火折子,点燃后举着凑近了一些。
小竹桶离着火苗远远的加热,不多时就软化了。
程鸿顺捡了个细小的树枝,伸进竹筒里轻轻一勾,里面的信件就被挑了出来。
【辛家军谋反,勾结之人不详,主人被困疆州,目前安全。】
太好了!主子没事,那侄儿应该也是安全的!
辛家谋反?辛将军不是刚带兵出征吗?
!!!
“让我们的人把几位王爷都盯紧着点。勾结的定是其中一个!”
“属下明白!”
王勇双手抱拳拜了一拜,即刻匆匆离去。
程鸿顺把字条揣进怀里,腿还没迈进主屋,香草便领着一位蓄着胡须的郎中走了进来。
“恭喜将军,夫人这是有喜了!从脉象上看已经两月有余了。”
“当真?”
“夫君……”
夫妻二人都十分的惊喜,不想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老郎中开了安胎药,领了赏银便被好生的送了出去。
程府上下都得了些赏钱,府里的笑声比往日多了许多。程鸿顺自然是最欣喜的一个,程家可算是有后了。
只是他的心里还装着旁的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连夜进宫告知皇帝。
辛朝海已经带兵走了两日,定然是急行军,再晚可就不好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