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匆匆踏入殿中,入目便是皇后瘫倒在地、血泊蜿蜒的惨烈之景。
饶是她久居高位、见惯风浪,也不禁身形一震,脸上满是错愕与惊讶。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后拔高声调,威严的声音里难掩一丝颤抖,目光直直地射向雍正,似在讨要一个说法。
雍正满脸怒容,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像是极力压制着喷薄欲出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母后,这毒妇蛇蝎心肠,戕害后宫子嗣,犯下这等滔天罪孽,竟还敢畏罪自戕。朕要即刻废了她,昭示其罪!”
说罢,狠狠一脚踢翻了身旁的矮凳,那凳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惊得众人噤若寒蝉。
太后边听边摇头,待他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皇帝啊,此事万不可再闹大了。”
太后眉头紧锁,目光凝重,话语间满是不容置疑的告诫,“皇后身为国母,母仪天下,一举一动皆关乎皇家颜面、朝局安稳。如今她这番自戕,传扬出去,市井坊间不知要生出多少流言蜚语,文人墨客怕也要大做文章,朝堂之上更少不了借机弹劾、寻衅滋事之人。”
太后缓了缓,轻拍雍正肩头,语重心长道:“百姓们不明就里,只道是后宫失和、帝王薄情,才逼得皇后走此绝路;那些个心怀叵测的朝臣,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攻击皇室。届时人心惶惶,朝纲紊乱,可如何是好?皇帝你肩负江山社稷,行事当慎之又慎呐。”
太后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雍正,压低声音道:“皇帝,哀家提个法子,不如就说皇后突染急病,医治无效,两日之后溘然长逝。这样悄无声息把事办了,既能稳住局面,也不至于掀起太大风浪。”
雍正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他怎会不知太后此番苦心,哪里是念着国家社稷,分明是顾虑乌拉那拉氏一族在朝堂的势力。
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处理不好动摇朝局根基。他心中虽愤懑难平,可身为帝王,肩头担着江山社稷,权衡再三,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沉默良久,雍正朝太后躬身行礼,语调恢复了几分沉稳:“母后所言极是,儿臣鲁莽了。朝堂安稳为重,眼下也只能依母后之计行事。”
太后微微颔首,轻拍雍正的肩头,语重心长道:“皇帝能顾全大局,便是社稷之福。往后的日子,再慢慢料理这些琐事,当下稳住是首要。”
二人一同望向地上皇后的尸首,殿内的凝重与无奈愈发浓烈,仿佛一层无形的纱幕,将所有人都罩在了里头。
消息仿若一阵冷风,悄无声息地吹遍了后宫的角角落落,“皇后病重”这四个字,瞬间成了各宫窃窃私语的焦点。
六宫妃嫔们都等着皇上下旨前去侍疾,可雍正的旨意却让人捉摸不透,说皇后需要静养,让各宫嫔妃不用去打扰皇后养病。
结果没两日,皇后薨逝的噩耗便传来,整个后宫噤若寒蝉。
众人原以为会有一场庄重肃穆、合乎国母身份的丧仪,怎料后续事宜简单得近乎寒酸。
皇后的灵堂布置得素净,白幡飘摇,烛光黯淡,往来吊唁的妃嫔寥寥无几;
操办丧葬的内务府,行事匆匆,全然不见操办皇家丧事该有的阵仗。
更令人咋舌的是,谥号一事,上头毫无指示,好似压根没这回事;皇上甚至明令,皇后陵墓另建,百年之后绝不与他合葬。
这桩桩件件,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可奇怪的是,乌拉那拉氏一族竟也无声默认了。朝堂上,乌拉那拉氏的大臣们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后宫中,有那心思活络的嫔妃私下揣测,定是皇后生前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触怒龙颜,才落得这般田地。
一时间,流言蜚语在后宫暗流涌动,却无人敢公开议论,众人都默默咽下疑惑,静观后续局势,毕竟在这深宫里,保住自身,才是要紧事。
辰时,养心殿内烛火飘摇,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似要被浓稠的孤寂吞噬。
雍正独自枯坐于御案后,面前摊着几本折子,可他目光凝滞,全然没了批阅的心思。
良久,他轻叹一声,抬手缓缓拉开身侧抽屉,取出一个旧匣子,匣子上的朱漆已有些剥落,边角摩挲得圆润,满是岁月的痕迹。
打开匣子,里头静静躺着纯元的遗物——一方绣帕,帕上的红梅针法细腻,栩栩如生,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雍正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绣帕,眼眶渐红,往昔与纯元的柔情蜜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又被皇后临终那番诛心之语猛地扯碎,五味杂陈翻涌不息。
忽地,安陵容的面容悄然浮现在脑海,娇柔浅笑、温婉低吟,仿若一阵清风,吹散些许心头阴霾。他陡然起身,脚步匆匆,直奔承乾宫而去。
一路上,宫灯昏暗,冷风灌进袍袖,可他浑然不觉,满心满眼只剩寻一抹慰藉的急切。
承乾宫宫门虚掩,里头透出暖黄柔光。雍正轻手轻脚迈入,瞧见安陵容正坐在榻上,小皇子乖巧窝在她怀中,小脸泛红,睡眼惺忪,偶尔哼唧几声。
安陵容轻拍着孩子后背,哼着软糯小曲,低眉浅笑间尽显温婉。
见雍正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匆忙起身,一手稳稳托住孩子,一手优雅福身行礼,柔顺的发丝垂落肩头,轻声道:“皇上万安,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喊臣妾。”声音软糯,仿若春日莺啼。
雍正抬手虚扶,目光落在她与孩子身上,心头那股躁乱稍缓,轻声道:“无妨,起身吧。”
说着,走近几步,端详小皇子酣睡模样,孩子粉嫩小脸皱起,嘟囔几句梦话,惹人怜爱。
安陵容微微侧身,将孩子抱得更紧,抬头看向雍正,眼中闪过一温柔,轻声问道:“皇上这么晚过来,可是政务繁忙,累了心神?臣妾备了安神茶,皇上稍坐,喝上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