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哲人死后,这一面的世界如镜子般破碎了,甚至能听见清脆的碎裂声,一切如梦似幻影,眨眼间天翻地覆,再睁眼时已经看不见方才的前景,只有鲁尔哈根手中那颗流光四溢的缤纷结晶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
“就这么,死了吗?”
鲁尔哈根还记得自己伸手将哲人的灵魂之石掏了出来,就在那一刹那之后哲人连带着他的王国就消失了,那么强大的哲人,却放弃了抵抗和求生的欲望,平静地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白瑾眯着眼睛盯着鲁尔哈根手中的缤纷结晶,与提里奥乌斯的交易的关键就在眼前,他无法否定自己内心中涌出的贪念。
鲁尔哈根的话又即使将白瑾从自身内心的纠结与挣扎中拉了出来:“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在哲人死后,他们似乎来到了另一条走廊上,但白瑾定眼一看,所谓的走廊不过是一副贴上去的画罢了,走廊在虚幻与实质之间来回切换,而背后一望无际的黑暗也一闪一闪地展现在白瑾眼前。
但更可怕的是,走廊只有两人脚下地一截,更远处则是虚无的黑暗。
没有前路,也没有后路。
只有他们脚下踩着的随时都可能如幻影般消失的砖石。
鲁尔哈根伸手触碰了一下墙壁,他用力将手指指腹按在墙壁上,待确定了是实体之后才心有余悸地说道:“是真的。”
“可我们要往哪里走呢?”
没有任何的参照物,他们已经失去方向了。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哲人的灵魂之石为他们指明了前路。
想来能够与哲人的灵魂之石产生反应的只有永恒王的力量,白瑾和鲁尔哈根还是顺着灵魂之石射出的光走了下去。
他们每走一步,前方的走廊就会往前延伸,相对的,身后的走廊也会消失,能够出现的走廊始终保持着一个恒定的长度。
除了走廊以及他们本身以外,这个世界仿佛被遗弃了,什么也没有。
一开始,两人还会进行简单的交流,但慢慢地,白瑾就只能听见两人略显粗重的鼻息声了,不知何时会断绝的前路成为了笼罩在两人心头上的阴霾。
白瑾不禁猜想,他们会一直走在这条黑暗无光的路上吗,看不见终点,却还是要硬着头皮一直往前。
怀着这样的不确定与不安,当背光者们那佝偻的姿态出现在两人视线中时,也不再那么丑陋了,甚至,白瑾有种将其拥入怀中的冲动,至少背光者的出现将他们从那种被世界流放的失落与恐惧中拉了回来。
拉回到了他们熟悉的世界里。
那些分站在两旁的背光者与夹杂其中的紫翼们一看见出现的白瑾和鲁尔哈根就躁动起来,几乎恨不得立马冲到两人脸上,但它们的肢体已经扭曲,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安静!”随着永恒王的声音传出,怪物们更是连动作都不在有了。
它们被永恒王驯服的很好。
大门朝白瑾两人打开了。
王座大厅没有改变,但灯光已经全部亮起,大厅的边缘,有如之前哲人的大厅中所出现的书架和书籍,出现了无数个兵器架以及刀枪斧钺剑戟钩叉各种武器,像是武器史的丰富展览,将世间所出现过的所有兵器都罗列于此。
永恒王依旧坐在他那高高的王座上,看着走进大厅里的白瑾和鲁尔哈根,伸手道:“来!”
声音有如天地洪钟,震耳发聩。
也许是失去了哲人的掣肘,永恒王得以施展他所有的力量,或者说,得以完全掌控这座宫殿,他更加威严,与天神无异,连他的言语都有着神圣的力量,操纵了人们的心智。
白瑾按照着永恒王的意思朝前面走去,他竟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想要真正的向前方的永恒王恭敬跪拜,赞美他无限的力量与权力。
关键时刻,白瑾控制住了自己。
但旁边的鲁尔哈根却身形趔趄,拒绝向永恒王臣服对他而言似乎是一种摧残着精神的酷刑,骨头摩擦的嘎吱声传进了白瑾的耳朵里。
那是鲁尔哈根正在与自己的身体做抗争,他的本能要求着他,跪下,臣服!
鲁尔哈根突然抬起了头,双眼暴突且血红,眼眶里的眼球几乎要携带着血流一起冲出来,他张大了嘴,却沙哑地无法出声,只有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啊啊啊的声音,那是他的喉咙在嘶鸣。
可就在两人努力抗争的时候,随着永恒王再次招手,灵魂之石竟然脱离了鲁尔哈根的手径直飞向了永恒王。
大惊之下鲁尔哈根伸出手想要抓住脱手的灵魂之石,但慌忙之下再也承受不住永恒王的威压,轰地倒在了地上。
“塞鲁士!”白瑾看见鲁尔哈根狼狈的模样焦急地大喊,希望永恒王收回他那愈发强大地力量。
但永恒王不在乎,他听见了,也许没听见,他与哲人完全不同,外来者甚至无法在他的余光中占据一个席位,他的眼中只有听从他的召唤缓缓向他飞来地灵魂之石,那是世界,那是全部。
永恒王毫不在乎地态度激怒了白瑾和鲁尔哈根,两人终于意识到,或者说,抛弃了心中的幻想,在永恒王眼中,他们是彻头彻尾地不值一提的蝼蚁。
积蓄已久的愤怒点燃了斗志,如一节枯枝引发漫山大火,那无匹的威压仿若被掀开的大山一般,只剩下漫天的尘土无力飞扬,白瑾和鲁尔哈根像两条脱缰的狂马,又像是射出的利箭,朝永恒王冲去。
按照哲人所言,只有掌控了属于他的一般灵魂之石,永恒王才能够完整,真正掌控这座中枢之庭,如此说来,在掌握灵魂之石前,永恒王还算不得无敌。
在两人的身影越过灵魂之石的瞬间,本来毫无反应的永恒王终于变了脸色。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永恒王也许和哲人一样,那副铠甲下没有血肉,但白瑾和鲁尔哈根也不在乎,他们是进入梦境世界的入梦者,拥有这个世界中最不讲道理的能力,无限的生命。
在这座大厅里,终于爆发了战斗。
可是,战斗结束的也很快。
永恒王甚至没有动手,他的周身浮现出一道光壁,两人的长剑与斗气落在光壁上,却没能撼动一分一毫,这时,永恒王伸出了手。
那只手从两人之间穿过,抓住了哲人的灵魂之石。
这一刻,白瑾思绪万千,他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徘徊在了他心头很久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哲人就不愿意让他们帮助他杀死永恒王从而自己掌控中枢之庭呢?
但这个问题没有纠缠白瑾多久,在永恒王的手触碰到灵魂之石的瞬间,传来了强大的吸力。
白瑾惊骇地看去,看见了鲁尔哈根同样惊骇的目光。
下一刻,吸力转为了巨大的冲击,两人直接被冲飞。
白瑾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属于永恒王的武器架上,那武器架本来是虚幻,却在白瑾撞击之后转为实体,然后丁零当啷落了一地。
白瑾的长剑早已脱手,不知落到了何处,五脏六腑的震荡让白瑾突出了一大口鲜血,这次的冲击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只是眼下已经无暇顾及伤势,白瑾目不转睛地看向了大厅正中央的永恒王,光与热、风与气,从永恒王与灵魂之石的巨大漩涡中不断涌出。
那漩涡扭曲了永恒王与灵魂之石的姿态,而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的越来越快,而其中的身影也愈发模糊,仿佛一个磨盘磨灭了永恒王与灵魂之石。
其中发出的光热气体越来越多,形成了狂风,白瑾在慌乱之中抓住了一把短戟,插在地上,帮助自己面对席卷而来的狂风。
烈风吹得白瑾眼睛生疼,几乎无法睁开眼睛,但他还是想要看看永恒王与哲人的融合是怎样的场景,他勉强睁开一线,却只看见了无尽的白光,在白光之中,因漩涡而扭曲的黑影若隐若现,逐渐变成了一团杂乱的黑色线条。
直到彻底一片让人无法承受无法直视的纯白光亮,白瑾才闭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外界那比白昼还要亮上一千倍一万倍的光之海,即使他闭上眼睛,也依旧身处一片纯白之间,但这无尽的没有杂质的纯粹的光,不仅没能让他感到幸福,反而让他感受到了眼睛处火辣辣的疼痛。
他的眼睛灼热到产生刺痛,完全的光之世界甚至不如彻底的黑暗,或者说,两者其实是相同的。
就在这时,狂风停止,光也迅速地暗淡消沉,白瑾再次睁开了眼睛。
在大厅的中央,王座的上方,永恒王静静地站在那里。
从外形上看,他没有半分改变,可白瑾总觉得,那头怪物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因为不需要来自永恒王的威压,白瑾已经能感受到,这座宫殿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自己正在怪物的体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来自永恒王,这个与哲人争斗了无数年的家伙在吞噬了哲人的灵魂之石后终于完整地掌控了中枢之庭,久违或许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绝对的权力与力量,因此,他笑得肆无忌惮,笑声不是来自于他的嗓子,而是他的心灵。
畅快肆意的笑声传遍了整座大厅,反复回荡,回声与回声碰撞,也形成了巨大的力量,绞碎了白瑾的耳膜,带走了他的听力,当世界鸦雀无声时,痛苦也随之而去,白瑾再次抬起头看向再无人能制的永恒王。
然后,他看见了一只手,从永恒王的身体中伸出,穿破了永恒王的胸膛,扼住了永恒王的喉咙,即使已经失去了听力,白瑾也知道,那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