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新王历 第二年九月中旬
泊云和同伴各苏一路前行,一共翻过了七座山,跨过了九条河,遇见了十几次土匪,碰到了十几次野兽,碰到了下毒的黑店,也碰到了被霸占的山头。
他们不离不弃,忠厚且老实可靠的同伴一直是他内心的支柱,可如今,两人必须死一个人。那是一场强制的献祭。
就在今早,他们草草的在水边洗完脸,用已经放了几天,干瘪的食物填肚子后启程。天气真好,太阳很亮,将前面的路照的清晰,路上的东西也看的一清二楚,在这样的光亮下,一切都难以遁形。本来大好的日子,却也因此而招来灾祸。
此地盛行巫祭,尤其喜好活人祭祀,在他们行进的路上,那群身挂骨骼,赤身露体的强壮汉子发现了他们,为首的人物各苏还认识。原本各苏的家就在这里四十里外,对这周遭的事早有耳闻。也没想到这次会遇见,而且还恰巧在他们即将祭祀的时候。
为首的人物大声的宣布着什么,身边的人群听了后围着两个人载歌载舞,这使两人有些紧张。各苏努力回忆以前的听闻,试图理解那个领头人说的话。但实在想不起来,只能凭感觉说些对方能听懂的话。
各苏:“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领头人:“########。”
各苏(先沉默),听不懂就算了,我乱说也不是不行:“#########。”
领头人也沉默了。两个人都在很努力的尝试理解对方的意思。时间比较长,以至于围着他们跳舞的人都跳累了。这个时候领头人大喊一声,然后两人被裹挟着脱离了原先的路线。
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好,但两个人的力量有些薄弱,正面强攻肯定不可能,两人正在想办法,但已经到了他们的部落。
真是可怕,在这疯狂的祭祀上,他们看到了活的猪羊被宰,也有其他活人被宰。一天下来,一共四条生命,一猪,一羊,两人。两人看的冷汗直流。
第一天晚上,两人在“安全”“温馨”的小“房子”里歇息,隔着木头做的栅栏,他们依旧可以看见那耀眼的火光,明晃晃的火焰仿佛会移动,泊云总感觉那火就会在今晚来到自己身边,烧死走投无路的他们。他向后缩去,和各苏相挨,两人心里都不清楚这次是否也能逃掉。以前的种种总觉得是运气,也有些是靠自己的本事。但每次都是突然有了机会,在此之前,两人都觉得那是人生的终点,自己必死无疑。
前两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泊云回忆着以前,希望这次能像前面那样活命,毕竟接下来的路不远了,可真不想在这里终止。
前两天,他们做了一个木筏过河,湍急的河水使两个人都必须使全力才能保持木筏不被水冲走,就这样慢慢的来到了河的中央,然后一条大鱼来了,把木筏撞了一下,湍急的水流加上其本身的移速与重量,那一下就把木筏撞的散架,整个木筏先是分成了两半,然后继续分裂,两人也因此被分开,缺少足够力量支撑的木筏方向开始偏转,他们危险了。
这个位置很难过河也很难回去,两个人相距不到两米但那却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各苏脚下的结构彻底散架,他跌入水中,迅速被冲走。泊云见此情形也不逆水撑着了,顺着水流去追赶同伴。各苏抓住卡在两块石头中间的残木,停了下来,泊云却没能及时刹住,被水冲远了一百多米。
惊险刺激的过河宣告失败。所幸两人都安全无恙,就是如何把各苏接回岸边有些难。也好在他们在野外经历的也多,懂得也多,没花多久就想到了万无一失的办法。
真是惊险但我们也还是过来了。这是泊云对这件事的评价。
两人在不安的火光中睡去,他们没有紧挨着,那样两人都容易睡不好,而且他们也不是很担心,也许明天就有活命的机会了。
第二天,当地的人给了他们仅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的食物,也不好吃。他们再被拉出来,观看那可怕的祭祀,今天的内容不一样,但离不开献祭生命,他们又看到两个与他们身上纹路不同的人被献祭,兴许那是他们敌对部落的俘虏,连同一批鸡与鹅,鲜血再次染红了这个祭祀场。两人又是看的心惊胆颤,那群人的野蛮还是令他们发指。夜晚他们被送回那个简陋的牢房。
真是可怕,可怕极了,必须要逃出去!两人的想法一致,都不想在这里送命。
各苏:“这让我想起了你我在过那座平顶山的时候。”
泊云:“那次也真不容易,我当时也以为我们出不来了。”
时间又回到一个月前,那时他们刚从一家黑店里带着自身性命出来。身上的吃的喝的所剩无几,这时一个汉子叫住了他们。
“哪里来的人?”
各苏答:“从远处走来,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
“那前面有家店,你们去过?”
泊云答:“刚从那里出来。”
那人惊疑,问:“你们没被他们害了?”
各苏:“要是被害了还怎么在这?”
那人更惊讶了,一脸的不相信。赞叹了他们一声然后邀请他们去山上坐坐。
两人相视,山顶上的人他们见多了,经历告诉他们还是不去的好。又碍不过那人的热情,给他们说了一堆,什么前面路不好走,狼虫虎豹也多,脚下还有沼泽,一不留神就陷进去了,还是山上的路好些,虽然不平坦,但没沼泽吃人,狼虫虎豹也被人打过,见人也怕。
两人有些为难,不愿相信又觉得信了对自己也好,再想自己也过了这么多关了,大胆上去也没什么,自己还是有些本事的。也就答应了那人,跟着上山了。
刚开始山上的人也确实热情,大大方方的请了他们一顿饭,两人也高兴了很多,风餐露宿这么久了,吃上一顿饱饭就觉得幸福。也更信了那人的话。两方人谈的热烈,笑的也开心,于是第一夜就欢欢喜喜的住下来了。那时泊云跟各苏还说:“能安心的歇脚,就算是死人的墓地他们也睡过,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严实屋子。”
各苏那时回应:“防人的心不能没有,今晚也不能睡太死。”得亏他们有这样的意识,也才能多次死里逃生。两人分好了任务就安然睡去,一夜相安无事。
可在那连着住了三天,他们越住越不对劲,原本第二天他们就要走,但山上的人拦着他们,说是他们劳累,多住一晚也不碍事,这里管吃管住,怕啥?
面对他们的热情,两人也有些不好再提走的事,于是又住了一晚,这个时候他们可睡不安稳了,可又说服自己老实睡一觉。
第三天了,两人要走,当地人再劝他们也不想留,可偏偏外面传来野兽的叫声,那些人就此劝他们说这山上还是危险,你们再住一晚吧。两人叹气后同意了。
当天夜,泊云对着各苏:“我们走了这么多的路,那些骇人的东西我们也听过,今个的声音我听起来感觉不太对啊。”
各苏也说是,说那像是人叫的。
各苏:“天底下绝没有这样的好事,白让你吃住,他们肯定图我们什么,必须要走,我怕迟了出事。”
泊云也觉得,原本就是个歇脚的人,素不相识,为什么要留这种人在家里这么久,还每天白吃白喝,白天也不找他们干活。奇怪,真奇怪。
各苏:“你注意了没,第一天我们还能见到点肉,这两天看上去他们的吃的都快没了。”
这么一说,泊云答话:“对,我知道,这么看,他们应该就快要动手了。”
第四天,他们说什么也要走,可变化来的比他们想的要快,那些人直接就是动手,两人刚开始有有些猝不及防,但能走这么远的路,手底下也有点真功夫,这两天好吃好歇,更是有底气。打翻了他们四个人后,拿着东西就跑了。下山的路没见到一个人,可在必经的路口看见了一群人,个个手拿器具,两方人碰面,泊云他们立刻往回跑。
紧要关头,各苏把泊云一拍,自己一个大跳上了树,在树上漂荡。泊云跟他分开跑,一个猛子向下蹿去。当天早上到晚上,两人一直都在躲,傍晚了,终于成功甩开那些人的他们才重聚,那时他们跟那些人都多少交过手,真是惊险,要是出几次闪失,可就没了。
第三天,又是一场野蛮的恐怖祭祀,这天乌云密布,两人前面的祭品在今天用完了,他们很清楚,明天的祭品就是他们。无力的绝望感在内心中油然而生,阴沉的天空加重了他们的情绪,当天夜,他们又被送回了那个地方,今晚没有那耀眼的火光,什么都没有,外面下起了雨,他们很冷,两人紧紧挨着取暖。沉闷却又巨大的雷声吵的他们睡不着,以前发生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眼前,这个雨夜他们是断不可能出去的,他们好像真的必死无疑了。
又一声雷鸣,打断了泊云的回忆,以前他与各苏发生了太多太多,两人有过命的交情,谁都不可能放弃另外一个人,这份情感在明天就要完了吗?各苏已经睡去,他也终于撑不住了,困意将雷声变的很小,他沉沉的睡去。
天亮了,赤胳膊的部落人进来抓他们,他们被强迫叫醒。想到离终点明明已经不远,却要在这丧命,内心实在不甘。这时,一个脸上画着花色的人过来对这些人说了什么,在拉扯几次后,两人明白了,可以有一个人活下来。这突然的喜讯让泊云眼前一亮,可以活下来了,就算只有一个人那又怎样,反正另外一个可以活下来!
“各苏!我去,你替我走完剩下的路。”
各苏没答话。
“各苏!各苏!你说话啊!你活下去,我去死。”
同伴的沉默浇灭了他的兴奋,各苏这才拧头跟他说话,那张沧桑的脸憔悴了很多,那是泊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神色-病入膏肓。泊云瞪大了眼睛。
“那天我跌水里了,被冻的重,后面还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这两天已经撑不住了,你还好,我就算活下去也走不动了,所以还是我去。”
巨大的喜讯接着巨大的噩耗,强烈的反差击碎了泊云的情感与精神,他低着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说不出。
明明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就在这次要永远的分别了吗?他要是能留个全尸就好了,我还可以给他立座坟,可惜我没有那个机会,他的身躯会在被祭祀的过程中完全破坏,最后烧掉。
行尸走肉一样的泊云离开了那里,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可靠的兄弟了,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给他分担活着的压力了。一切都让他缓不过来,他也很难适应。他真不知道后面的路自己该怎么走,也许接下来死的就是自己,或许就在明天,被野兽吃了,被水淹死,睡着被偷袭致死。
过了两天,神情恍惚的他在没有停歇的走了两天后昏倒了。
“这里有个人!你们快来!”
闻讯赶来的战士们收留了他,并告知了一些情况,他内心有些失望,危险都被清扫了吗?那我是不是死不掉了?带着战士们给他找的吃的,他踏上了去往复撒领地的路。
最后一个衣着破烂的人来到了复撒的领地,自称泊云,说:我在我的家乡那里修行,原本那里就很混乱,天灾人祸不断,自己成人不久后师傅死了,从此世间他再无亲人,师傅死后自己修行的地方也很不清净,原本只希望有个安静地方让他进行自己的修行并完成师傅交给自己的愿望,但周围的环境的干扰实在太严重,他做不到。同门的师兄弟也让他很失望。如今万念俱灰的他一心求死,知道无光之地危险,便一直向北走,没想到这里十分的宁静。他请求复撒答应让他在这里完成自己的任务。复撒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