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风尘仆仆的万雁鸣终于赶到了医院。
裴嘉松确实在医院,却不是在伺候自己的母亲,而是在照顾韩东江。
当然,他主要是为了陪市教育局的郭主任。
万雁鸣没有去看韩东江,也没有去见郭主任,而是在医院门口的小饭馆约见了裴嘉松。
“怎么回事啊?你还说不让我冲动,瞧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裴嘉松急匆匆的赶来,进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抱怨。
“谁让你躲起来的?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万雁鸣一句话,差点没噎死裴嘉松。
“我……我没躲啊,确实在医院照顾我妈。正好他们也在这个医院,我不得去看看啊!”
万雁鸣白了裴嘉松一眼,懒得揭穿他。
裴嘉松尴尬的掏出烟,递给万雁鸣一根。
“我说万雁鸣,可真有你的,不愧是东北虎,下手真狠,就差出人命了……”
“不是,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爸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说了,一听说姓韩的被打了,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怎么就是我干的了?无凭无据的,你可别冤枉我。”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不是你还有谁?我听我爸说,你昨天上午已经答应他,暂时不追究这事了,怎么突然又下手了?”
万雁鸣冷冷的斜了他一眼,只是抽烟,并不解释。
“你就算是想出口气,也该悄悄的,怎么能这么鲁莽,被抓住把柄呢?这次可真是把事情闹大了,惹到教育局了。告诉你,搞不好你们几个学生都要被学校开除的!”
万雁鸣挑了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谁知道这个姓韩的还敢报警?彩衣可是丢了命,他不过是挨了一顿揍!”
“那也看怎么揍啊,要是他一个人,就是把他打死,我都不说什么。现在是你们打了不该打的人!”
面对裴嘉松的埋怨,万雁鸣没说话——他总不能说,自己原本准备打他父亲的,只是认错人了吧……
“算了,都这会儿了,再埋怨也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裴嘉松叹了口气。
他的埋怨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从他知道这个消息起,就焦虑的坐立不安。
一是担心项目就黄了,二是真的心疼万雁鸣。
相处这些日子,裴嘉松早就把万雁鸣当成了朋友,虽然被他利用套取项目内幕,但他一点也不怪他。
因为万雁鸣是为了彩衣。
何况,万雁鸣和小楠一样的年纪,一样的高材生,若是因为韩东江的事情毁了学业,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今天他一直在关注事情的进展,还不计前嫌的跑来医院照顾韩东江,对着韩主任低声下气……
裴嘉松知道,其实万雁鸣已经被确认是同伙成员了,听说是和他们一起喝酒的一个女孩招的。
下午的时候,他在医院陪韩东江检查,就听到柳树镇中学的校长打来电话,好像在给万雁鸣说清……
裴嘉松知道,万雁鸣的大姨、母亲都和中学校长有些交情,尤其大姨在柳树镇人脉还是很广的,所以万雁鸣至今还没被传唤。
不过,万家似乎和郭主任没什么交情,还没开始疏通。
今天郭主任的态度很强硬,一直嚷嚷着要坚决彻查,还给教育局相关领导打了招呼,给市里各个学校下达了整肃校风的通知……
总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这几个参与殴打的孩子,学业前途都不容乐观。
裴嘉松不停的叹气,万雁鸣则猛吸几口烟,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
然后,他掏出笔记本放在桌子上。
“还能怎么办?要么鱼死网破,要么一笔勾销。”
裴嘉松看着自己遗落的笔记本,苦笑了一声。
“一个本子能顶什么用?”
万雁鸣闻言,冷冷的看着裴嘉松。
“能顶什么用,就看你怎么用了。”
“什么意思?”
“你把他带给韩东江,还有那个郭主任,给他们看看……”
“这有什么用,合同都没签呢,就是行贿,它也是未遂。”
“别急啊,你告诉姓韩的,如果他需要,我还能提供一个笔记本,是林彩衣的日记,上面清晰的记录着她小学五年级那一年的经历……”
“对了,还有那个冬天他遗留在你家录像厅的录像带,这些东西都在石榴那里,需要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带着它们去公安局自首。”
“还有,告诉韩东江,如果他们几个学生真的受到严厉处分,柳彩霞一定不会再沉默。”
说完,万雁鸣笑着拍了拍裴嘉松的手。
“好了,这就叫鱼死网破。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一笔勾销。”
裴嘉松默默的听着,没有再说话。
一提到彩衣,他的心情就很沉重。面对万雁鸣,他的心里更是愧疚。
为彩衣伸张正义的人,应该是自己;痛打韩东江的人,也应该是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躲起来,事情何至于到这一步……
此时他已经明白万雁鸣的意思,那就是拿他手里的这些筹码,去换取几个学生的太平。
也好,一笔勾销——这也是他期待的结果。
韩东江那里应该是没问题的,就看郭主任的了。
好在郭主任也不算外人,他是韩东江的妹夫,总得考虑一下这个姐夫身上的劣迹斑斑……
说不好,事情就有转机了呢?
想到这里,裴嘉松站了起来。
“那我现在就去吧。对了,你先别跑了,就坐这儿等着,趁着郭主任也在,我这就去找他们好好说说……”
裴嘉松说着,就去拿笔记本。
万雁鸣摁着笔记本,犹豫了一下。
“谈成了,这个本子物归原主。谈不成,这本子记得给我带回来。”
“看来你不相信我啊?”
裴嘉松苦笑着,摇了摇头。
万雁鸣迟疑片刻,终究松开了手。
“算了,用人不疑。”
“谢谢!”
万雁鸣的怀疑,让裴嘉松心里五味杂陈。
他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也许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