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苏远也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他手中濒临破碎的权柄如同一道迅若闪电的流星飞出。
目标是幽黑棺材前的冰冷躯体,而就在权柄脱手而出的一刹那,还在托举天穹的伟岸法象眼底闪过决绝,向着往生镜抓去。
九灵元圣对苏远恨之入骨,以现在的它,单打独斗根本不是那万丈法象的对手。
但它并非只有击败苏远这一条路可走。
他要将苏远为止拼尽一切的存在摧毁,这是比直接杀掉苏远还要令其绝望的诛心。
此刻的九灵元圣,眼中唯有那焦黑的躯体。
只要将其撞得粉碎......
但眼见半开的幽黑棺材就在面前,即将触及那枯石般的沉寂尸体,视线却陡然反转,眼前的一切都在瞬息间远离。
九灵元圣还未来得及逃离,下一瞬,往生镜就被死死抓在了伟岸的巨人法象手中。
而头顶之上,是失去了支撑轰然落下的天穹。
“不......”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九灵元圣不甘地咆哮着,充满了对法象巨人的滔天恨意。
但咆哮声只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轰然落下的天穹伴随着漫天的异象,压向下方挺直了脊梁站立的巨大法象。
宛若宏钟般的一声巨响在每一个幽冥界生灵的心底回响,脑中被震得嗡嗡作响,连心神都犹如被一同震慑了般,根本回不过来神。
幽黑的棺材重新合拢,在合上之前,一道流星之光带着最后的力量将死寂的焦黑尸体及时送入了棺中。
随着天穹重新合拢,边缘断层的混沌异象也随之不见,天上的种种异象一同消散。
一同消散的,还有那原本托举天穹的巨人法象。
压下的天穹像是一张大掌,将恰好高出幽冥界天穹的法象巨人压得粉碎。
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之下,沉默矗立于黑暗大地上的巨大法象从头至脚开始出现硕大的裂纹。
然后,在谛听和诸位阎罗,还有大地上的老城隍注目之下,无声地崩解。
一同崩解的还有巨大法象手中死死抓着的往生镜。
到崩解的前一刻都没有放开,一同承受着天地合拢的伟力。
棺盖带着沉重的声响合拢,一道若有若无,谁也无法听见的声音顺着最后的缝隙传了进来。
“不要死......”
漆黑的棺内,连一丝光线都无法穿透进来的黑暗里,蜷缩着的冰冷躯体,浸泡在非水非雾的盈盈透明之物中。
干枯的躯体竟然缓缓饱满了起来,原本焦黑的皮肤也重新生长,焕然一新。
原本如烧焦黑石般的躯体重新变得白皙,发丝快速生长、垂下。
而那面庞,则恢复为了苏远无比熟悉的娴静瓜子脸蛋,安静的眉眼,静静沉睡。
依旧冰冷的新生躯体,怀里抱着的是布满了裂纹的虚无权柄。
轮转王带头的六尊阎罗像正和谛听对峙。
“你们藏得可真深......你们,到底是当初酆都的哪些人......”谛听幽幽问道。
“谛听,菩萨也侍奉在大帝之侧,你我也算同僚,为何要拦我们......”轮转王虽然心底早已充斥怒火,但面对足足三千丈的谛听像,还是忍着怒火咬着牙暗恨道。
就在这时,原本悬浮在谛听身后的幽黑棺材忽然有了动静,在漫天的幽魂狂潮席卷护送下,径直飞到了高空。
原本散布整个幽冥界的漫天虚境碎片,已经消散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只泛着极为虚弱的光。
此刻,漫天的碎片在一瞬向着幽黑的棺材中汇聚。
一时间,恍若有漫天的繁星在向着幽魂狂潮拱卫的棺材聚集,数不尽的繁星拖着长长的尾流,撞进棺材之中,消失不见。
“那些是......?”轮转王等阎罗不敢置信地冒出一个念头。
棺中的尸体......
难不成......
谛听眼底露出一丝恍惚和不敢置信。
其实它也是在赌,地府之争,到头来,它几乎什么都没捞着。
但这不意味它的使命结束了。
它依然要为菩萨最大化争取一些东西。
若是失败了,它的损失也不如九灵元圣那样惨重。
九灵元圣忙前忙后,付出的是最多的,谋划也是最多的,但到头来失去的也是最多了。
它对自己的损失虽然不忿,但在几方势力中损失是最小的。
它也知晓及时止损的道理。
现在看来,似乎赌对了一半。
虚境的碎片向着棺材汇聚,再度形成一幅壮观的景象。
当所有虚境碎片重归幽黑棺材之后,那数量庞大的幽魂以幽黑棺材为中心,护送着幽黑棺材沉入那横贯幽冥界的超级大裂谷。
深入地下消失不见。
“这到底......?”轮转王等阎罗面色极为难看。
他们原先的谋划彻底乱做了一团。
本以为他们是最后的渔翁,可现在看来,他们也是蒙在鼓里的人。
当前的局面他们根本看不懂。
可他们却隐隐意识到一个极为不妙的结果。
那棺中存在......到底......
谛听将头颅高昂,侧耳凝神似是在倾听什么。
它的面目变得极为严肃。
龙涎木和龙涎草同出一源,但龙涎木更加珍贵,为上古地府至宝。
龙涎草能保证垂死之人不死,但却不能活人,龙涎木的功效......也与之类似。
虽不能活人,但......不死已是创造奇迹。
见谛听这副样子,那些阎罗也一同学着侧耳倾听,起初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们觉得不会是谛听在戏耍他们吧,但谛听的性格绝非如此,于是他们纷纷陷入了寂静,默默听着。
一开始,苍茫的黑暗大地上唯有无边之风的呼啸,可渐渐地,大地上传出了一阵奇怪但又节律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极小极微弱,几乎要感知不到。
但这股声音以一种微弱但恒定的速度在增强。
很快......
有节律但却奇怪地咚咚之声从地下连绵不绝的浮现,好似大地之心在跳动。
只是那心跳之声,既非死人,也非活人可有。
......
无尽的深黑地底,幽黑棺材内。
蜷缩着的寂静无声而冰冷的躯体,少女那紧闭的眉目,眼角悄然流下一滴清泪。
熄灭的残烛火苗,剩下唯一一点扑朔不定的火星,顺着新生的枯草在一瞬间重燃,虽然这重燃的火苗极为微弱,但却无比坚韧,怎么也无法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