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我方迫击炮的火力压制,鬼子更加肆无忌惮,黑压压的一片冲了上来,离我们越来越近。
“娘的,鬼子欺负到咱头上了。咱们还能忍吗?兄弟们,跟我杀!”说这话的是一个姓祝的排长,叫祝克修。他气愤不过,带了伤亡过半的一班弟兄,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浴血奋战。他们向冲锋过来的敌人猛烈反扑,用手榴弹和刺刀肉搏。敌人的攻势虽然暂时被制止住了,但那个祝排长和冲上去的弟兄,一个也没回来。
我们要带领王连长撤离这里,但是王连长拒绝了我们的好意,他坚持要和黄土山阵地共存亡。他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说:“鬼子的火力太猛了,看起来黄土山阵地守不住了。趁着他们还没上来,你们赶快离开。”我含泪摇摇头,他突然很激动:“你们是军人,要知道你们还有任务。请你们转告余师长,我们誓与阵地共存亡,绝不后退一步。”
我们含着眼泪和王连长告别,我向他鞠了一个躬。中华民族就是这样被我们当中最勇敢的人保护着,前赴后继。我们三个经历了大大小小那么多的战役,还能站在这里,并不是我们勇猛或是我们知道保护自己,而是我们一直很幸运,被伟大的英雄们保护的很好。换句话说,我们的命是英雄们的命换来的,我们要为他们活。
走出了一段距离,鬼子已经冲上了黄土山,随后又是一阵枪响,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我们远远望去,黄土山阵地上再也看不到王连长他们的踪迹了,黄土山阵地失守。
来不及伤心,我们一路朝常德城外最重要的制高点德山跑去,德山是常德城外最高的制高点,也是常德城的屏障。在山上可以俯瞰整个常德城,城内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所以说,占领了德山就将占领了先机。
我们到了德山,负责守卫这里的是邓先锋团长和他的团,这里暂时还没有经历硝烟和战火,鬼子还没有打到这里,我们松了一口气。
见到我们,邓团长问我常德其他地方的情况:“正好你们从常德过来的,应该知道其他的阵地的情况吧,其他地方是什么个形势?”
我向他汇报:“我们刚从黄土山阵地过来,那里刚刚失手了。王振芳连长他们带领队伍死战不退,最后全连都牺牲了,王连长也以身殉国。”
他听完显然吃了一惊:“是吗?都死了。”
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之后,陷入了沉思,我连忙告诉他:“王连长最后留下来的话是他们要誓与阵地共存亡,绝不后退一步。”
我的话他根本没有在听,他陷入沉思状态,到了忘我的地步,嘴里一直在嘟囔着:“敌人的火力是我们的数倍,人数有五万多人。而且,根据最新的消息:敌人的援兵还在源源不断向这边移动。我们全面被动,这仗怎么打?都说死守,守得住吗?”
我笑着说:“邓团长,别担心。我们兄弟三人每次的战斗都是从逆境中打出来的,现在不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他好像没太听明白,有些魂不守舍,问了我一句:“什么?”我感觉他根本就没听。
我鼓励他:“邓团长,咱们跟小鬼子的仇不共戴天,如今咱们同仇敌忾,一定会把小鬼子赶出去,守住常德城。”
他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对,我们身后就是常德城。我们绝不能让鬼子占领德山。我们一定要守住常德。”
他吩咐身边一个姓张的营长带我们看看他们做的防御工事,好回去复命。看了一下,其实做的很不错,挑不出什么问题。我们的士兵都深知,鬼子不会直接冲锋的,他们一般是先用飞机大炮等优势火力把我们的阵地掀个底朝天,然后再冲锋,所以我们的战壕和防御工事一般都会挖的特别深。
张营长带我们看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这时,老油子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那个姓邓的团长不适合这个岗位,刚才你告诉他黄土山阵地失守的时候,他身体都在颤抖,经历大风大浪的将才绝不可能吓成那样。”
“是吗?”我努力回想刚才的每个细节,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这时,几声炮响,鬼子开始向德山发动进攻了。
跟我预料的一样,鬼子还是用老办法,利用大炮的火力对我们的阵地先进行几轮轰炸,然后步兵再循序渐进。
一排排的炮打过来,我们蜷缩在壕沟里。炸弹不断地在身边响起,我祈祷着,炮弹不要那么不长眼。我才刚见到玉儿,幸福才刚开始,我现在有牵挂了,觉着活着那么好。
炮声终于停了,我们灰头土脸的从战壕爬出来。远望过去,我们面对的是黑压压一片的鬼子。我手心里都是汗,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鬼子冲了上来,我们开始射击,战士们的一腔仇恨都化作子弹射向敌人。霎时间,漫山遍野鬼哭狼嚎。
由于我们的勇猛,鬼子很快就被打退了。战士们借着这个空档开始搜集子弹补给,我和张营长在阵地上开着玩笑。
这时候,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敬礼:“报告张营长,邓团长他们带兵撤了。”
什么?我的耳朵里仿佛响过一声炸雷,真是乐极生悲,我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们撤退了,谁让他们撤退的?上面下达的命令不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德山吗?说得好听,他们撤退了。这不就是违抗军令,临阵脱逃吗?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错误直接的后果就相当于把常德直接暴露在日军的火力之下。
原来这邓先锋团自恃是第100军的部队,根本不服从除蒋委员长和军长施中诚之外的任何指挥官的调遣。之前命令邓先锋暂编到第“虎贲”师的时候,该团就想南撤,被余程万师长一顿严厉的训斥后,收敛了些,回到德山修筑了些阵地,作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