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子规行走于虚空之中,他以为自己会再一次来到那家诡异的餐厅,但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这一次的梦境中,他孤身一人。
看来服务员确实像是进入了休眠一样,暂时不会再来找他了。地子规一边想着,一边望向更远处的黑暗。
不对,一个念头在地子规心中响起,若是他没像以往那样,在睡着后进入与服务员的对话空间,那他现在为什么如此清醒,他为什么现在能睁眼望着周围这无尽的黑暗?
他都快忘了正常的梦境应该是什么样的了,不过仔细想想,他自从下地狱以来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看来你有所察觉了啊,地子规,不错的反应能力,这是愚昧之徒无法拥有的。”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在虚空中回荡着。
地子规转过身,他看到了那个身着褐色束缚衣的人,是思索阿萨。
“抱歉,吓到你了吗?”浑厚的男声从他的水滴状脑袋下传来,地子规警觉地后退了两步,此时他俩的距离太近了,他现在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脑袋上诡异的纹路。
蝇翅,羊角,鲸尾,鸦喙,蛇身,各式各样的图案映射到地子规的眼中。
思索阿萨那代替眼睛的火光跃动了一下,被束缚在身前的双臂随着肩膀微微抬起了一些,“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地子规。”
“你究竟是谁?”尽管心里十分慌张,但地子规尽量使自己表现的镇定些,他朝着眼前这个怪人大声呵道,试图至少在气势上胜过他。
形似种子的脑袋歪了一下,“我今天早些时候已经介绍过了,不是吗?无妨,遗忘是愚人之友,我愿意再为你说一遍。”
“我是思索阿萨,黑山的主人,痴愚的影子,我是地狱的第八宗罪,天启的第五位骑士,我是愚昧羊群的领头羊,我是地狱的预言与观察者,我是……”
“行了,停下!”地子规挥手打断了对方,这喋喋不休的自我介绍使他皱紧了眉头,“你给自己起那么多绰号,谁能听得懂啊!”
“不,地子规,绰号是自毁者路上的壮胆酒,是庸俗者为自己戴上的恶臭冠冕,而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地子规实在是听不懂对方的诡异话语,他焦虑地环顾四周,这里除了他和这个怪人以外,依旧只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你到底要做什么?”地子规转过头,急躁地喊道,他现在很想弄清楚对方到底有什么意图。
身着束缚衣的人上前一步,身着灰袍的人便后退一步。
“地子规,你是否想知道,你的命运将会如何?”
地子规怔住了,他盯着眼前这张没有五官的褐色脸,中间那跳动着的光点回以地子规一丝闪烁。
“你,你知道?”地子规以谨慎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疯言疯语的怪人。
思索阿萨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我愚拙。”
妈的,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地子规在心里骂了一句。
“但是,地子规,我有种预感,你的命运将与地狱的命运紧密相连。”
思索阿萨侧过身,没有再面向地子规,而是远眺着远处的黑暗,地子规这才看到对方脑袋的侧面,那形状真的像是一颗饱满的种子。
“我会关注着你,以及,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
地子规挠了挠头,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怎么总是会跟这种怪人扯上关系。
“行吧,你说得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求你可别也要搬到我灵魂里来住就好。”
地子规无视了思索阿萨,朝着另一端的黑暗走去,“能不能把我放回去,就是,让我做一个正常点的梦,我最近一躺上床,一闭眼,再一睁眼,就是继续跟人讲话。”
地子规正想再踏出一步,下一个瞬间,思索阿萨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又或者是他被拉回到了思索阿萨的面前,四周漆黑一片,他没什么可以参考的事物。
“美梦是愚者的蜜糖,地子规,你甘愿沉浸在自己的痴愚里吗?”火红的亮点直视着地子规的眼睛,种子上的纹路在地子规里余光中扭动着。
在片刻亦或者是永恒般的呆滞后,地子规奋力摇晃着脑袋,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后退了一步,“不是,你能不能别再讲谜语了啊?”他带着愤怒与恐惧的声调喊道,“你怎么满口又是愚者又是痴愚的,你这是拿别人当傻子吗?”
思索阿萨略微点了点头,“所有的灵魂都是痴愚的羔羊,地子规,但你似乎是特殊的那一个,或者说,你愿意成为特殊的那一个吗?”
“你是不是进入过每一个人的梦里,然后对他们说过一样的话?”
“可以这么说。”思索阿萨又点了点头。
地子规将手指向一边的黑暗,“你给我滚出我的梦。”
思索阿萨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真的朝着地子规手指着的方向走去,“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的,地子规,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我所说的话。”
“我他妈根本没听懂你说了些什么,你赶紧给我走,让我一个人睡一会。”
“我稍微查看过你的灵魂了,看来你确实品尝过了傲慢的佳酿,以及暴食的蜜糖,你可知,傲慢的酒是由暴怒的葡萄酿成的?”
思索阿萨放缓了脚步,他转过身,面对着地子规,一字一顿道:“一切罪孽的果实,都是在痴愚的树上结出来的。”
没等地子规有所反应,思索阿萨将身子向后倒去,“那么,祝你好梦,地子规,或者说,我们亲爱的地选之人。”
褐色束缚衣的身影倒入了黑暗里,并且继续向下坠落,在地子规的注视中,他的身影不断缩小,并最终与黑暗融为一体。
地子规深深地叹口气,总算是送走了这位不速之客,他轻轻地闭上眼,接下来他可以一个人清净一会了。
他也学着思索阿萨的样子,朝后倒去,不知怎么,他觉得这片黑暗能托住他。
他落入了黑暗中。
他摔在了怠惰部的床上。
他睁开眼,无面站在他的床边,“好了,地子规,该起床了,去竞技场吧。”
妈的,好梦个锤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