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男女在路上自言自语道:
“看这汉子一身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莫不是做贼失手了?”
武松只是不吭声,由他们自己说。
走了不到三五里路,很快到了一间草屋里,他们把武松推了进去。
旁边一个小门里面,点着一碗灯,四个男女把武松的衣裳剥了,绑在亭柱上。
武松看时,见灶边的梁上,挂着两条人腿。
武松心里寻思道:
“撞在这些杀人越货的人手里,死得不明不白!”
“早知道这样,不如去孟州府里自首了,就算吃一刀一剐,也能留个清白的名声在世上。”
那四个男女提着包裹,嘴里叫道:
“大哥、大嫂快起来,我们抓到一个好货色在这里了。”
只听得前面回应道:
“我来了!”
“你们不要动手,我自己来开剥。”
没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两个人走进屋里来。
武松看时,前面一个妇人,背后一个大汉。
两人定睛看了武松,那妇人便道:
“这不是叔叔武都头?”
那大汉道:
“快解开我兄弟。”
武松看时,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菜园子张青,这妇人便是母夜叉孙二娘。
这四个男女吃了一惊,便把绳索解了,将衣服给武松穿上。
头巾已经扯碎,就拿个毡笠子给他戴上。
将武松请到前面客席里,行过礼,张青吃惊地问道:
“贤弟怎么这副模样?”
武松答道:
“一言难尽。”
“自从和你分别之后,到了牢城营里,承蒙施管营的儿子叫做金眼彪施恩,一见如故,每天好酒好肉照顾我。”
“因为他有一座酒肉店,在城东快活林内,很是赚钱,却被一个张团练带来的蒋门神那家伙,倚仗权势强横,公然白白地夺了去。”
“施恩告诉了我,我路见不平,喝醉之后打了蒋门神,又夺回了快活林。”
“施恩因此敬重我。”
“后来张团练买通张都监,定下计谋,让我做亲随,设计陷害我,欲替蒋门神报仇。”
“八月十五日夜,只说有贼,骗我到里面,却把银质酒器预先放在我箱笼里,把我解送到孟州府里,强行诬陷我做了贼,打了招供关在牢里。”
“还好施恩上下使钱疏通了,我没有受苦。”
“又有当案的叶孔目仗义疏财,不肯陷害无辜之人。”
“还有当牢的一个康节级,和施恩关系最好。”
“两人全力维护,等到六十天期限满了,脊杖二十,转配恩州。”
“昨夜出了城来,无奈张都监设计,让蒋门神派两个徒弟和押送的公人帮忙,在路上要结果我。”
“到了飞云浦僻静的地方,正要动手,先被我两脚把两个公人踢下水去。”
“赶上这两个家伙,也是一朴刀一个刺死了,都丢在了水里。”
“想着怎么也要出了这口闷气,所以再次回到孟州城。”
“一更四点进去,在马院里先杀了一个养马的后槽。”
“翻墙进去,就在厨房里杀了两个丫环。”
“直接上鸳鸯楼,把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都杀了,又砍了两个亲信。”
“下楼来,又把他老婆、儿女、养娘都戳死了。”
“连夜逃走,越过城墙出来,走了一五更的路。”
“一时困倦,棒伤发作又疼痛难耐,因为走不动了,投到一个小庙里暂且歇一歇,却被这四个绑来了。”
那四个家伙便跪在地下道:
“我们四个都是张大哥的伙计,因为连日赌钱输了,去林子里找些买卖。”
“却见哥哥从小路来,身上滴滴答答都是血迹,在土地庙里歇着,我们四个不知道是什么人。”
“幸好张大哥这几日吩咐道:‘只要捉活的。’”
“不吩咐的话,就害了大哥性命。”
“因此我们只拿挠钩、套索出去。”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犯了哥哥,恕罪啊!”
张青夫妻两个笑道:
“我们因为有牵挂,这几日只要他们拿活的货物。”
“他们四个哪里懂,哪里知道我心里的事。”
“要是我这兄弟不困倦乏力的时候,不说你们这四个男女,就是四十个也近不了他的身。”
“所以我叫你们等我自己来。”
武松说道:
“既然这样,你们没钱去赌,我便赏你们些。”
武松便把包裹打开,取出十两银子给那四人拿去分。
那四个家伙拜谢武松。
张青看了,也取三两二银子,赏给他们四个自己去分了。
张青说道:
“贤弟不了解我的心思。”
“自从你离开后,我就担心你会有什么意外,或早或晚会回来。”
“所以吩咐这几个男女,但凡抓到人,只要活的。”
“那些本事稍差些的,就趁机活捉;敌不过的,必然杀掉。”
“因此不让他们拿刀枪出去,只给他们挠钩、套索。”
“刚才听到消息,我就心生怀疑,连忙吩咐等我亲自来看,没想到果然是贤弟。”
“我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只以为你在孟州快活,没事所以不寄信来,没想到你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孙二娘说道:
“只听说叔叔打了蒋门神,又是醉酒赢了他,哪一个来往的人不惊讶。”
“有在快活林做买卖的客商,只给我们说了这些,却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叔叔困倦了,暂且请到客房里休息,其他事之后再处理。”
张青领着武松去客房睡下了。
夫妻二人自己去厨房安排一些美味佳肴和酒食,招待武松。
不一会儿,准备齐全,专门等武松起来相聚。
有诗为证:
逃生潜越孟州城,虎空狼坡暮夜行。
珍重佳人识音语,便开绑缚叙高情。
逃生偷偷越过孟州城,如虎似狼在暮色中夜行。
珍惜佳人能识别声音话语,便解开绑缚叙述深厚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