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凯阿司之眼里有个老头说过,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死后哪也去不了,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只能静静待在这个臭垃圾堆里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慢慢烧尽。”
越往城市废墟的深处走,烟灰客的身影便愈来愈少,毕竟这里的残骸早就被收检干净了吧,相对的那股浓烈扑鼻的恶臭也消散了许多。
眼看已经到了没有烟灰客的地带,胡叶也抬起视线毫无忌惮地观察起城市的环境来。无论是废墟瓦砾中,还是四面漏风徒留一壁摇摇欲坠的房屋里,那些仍然活着的人要么瘫坐靠着墙角,要么双目无神地躺在碎石堆中,无论周围有任何动静都没有丝毫反应,好似哪怕踏在他们身上也不会稍微动一下一样。
“就像这样一样,其他地方还好点,这些被烟灰客圈养起来的,活着和死了可没什么区别。”
“那咱们来这地儿干什么,和烟灰客抢活不成?”
“呵,我可没兴趣和疯狗抢吃的,你要干的话我可不会拦你。”
“嘁,你那破嘴里从来没吐过好东西。”
“这话可太让我伤心了,好话自是说过,只不过你没有听到罢了,要不下次我试着单独说几句好话给你?”
“那我真是得提前谢谢你的好意了,免了,消受不起。”
胡叶回头看了一眼疯子那副抵触的表情,面上不禁多了几分轻快之色,好似同疯子打趣可以稍微缓和一点这个世界带给她的冰冷沉重,身边有个可以说话的同行之人总是如此。
“放心,就是来找个人,用不了多久的,”胡叶微抬帽檐看了看周围,香烟燃个不停,视线透过烟雾肆无忌惮的四处打量着行尸走肉般的居民,“虽说烟灰客将大多人圈禁起来用作备用燃料,但也还不至于变成养殖场,不过难以想象烟灰客会给他们提供食物,我印象中灰烬佬可是巴不得老人赶紧死的。”
“说不定有他有其他你不知道的目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不妨碍他依然是个狗杂种的事实。”
“既依你所言,这些人虽被禁足起来,但烟灰客给他们提供食物和住所,好吧,只能算个能稍微挡雨的地方。那为何你还如此厌恶烟灰客,尘子死后魂不在体,那就是具空壳,咱觉得他们这般利用也有一定理由。”
疯子一席话方才说罢,胡叶兀然顿住脚步,测过脸来斜瞥了疯子一眼,眼中满是莫名的情绪,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我说过,你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们,自然是不清楚,若是你知道他们一开始的模样,就不会说这种屁话了。”
“但我寻思你也没和咱说过具体点的呗。”
“你只看到现在他们是这么做的,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胡叶语调渐缓,语气中渐渐带上一分冰冷,似回忆起什么令她作呕的记忆,“我和你说过吧,灰烬佬让他们搜集遗骸作拉蒙斯之顶的燃料,但是人也不是无限的,就像其他东西一样,总有全部消失的一天。”
“自然死亡的遗骸也到了被搜刮完的一天,他们就把目光看向了将死之人,用了那么一些外力让可怜虫提前入土,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继续搜刮着他们的燃料。”
“燃料的年龄越来越低,人口也越来越少,灰烬佬这才下令让他们将旧文明城市的人圈禁起来,让他们在圈子里继续产后代,只要年龄超过一定岁数,或者诞下一定数量的子嗣,就到了用作燃料的那天,不管死没死,病没病。”
“灰烬佬为了燃料储备数量的飞速扩张,强行让这些可怜虫交配诞子,无论年龄,无论血缘,无论病生。现在你能稍微有那么一点懂我为什么这么厌恶他们了吗,我讨厌的是灰烬佬和他手底下那帮听话的疯狗,我也讨厌这个肮脏不堪的垃圾场,全然没有一丝希望,可怜的只是苟活的人罢了。”
疯子陷入了沉默,听完胡叶的话后他难得的没有开口询问任何事,没有回嘴吐槽任何话,只是静静跟着胡叶的步伐,一声不吭,视线向周围那些丝毫不在意他俩的人看去。
依然是那般,麻木与僵硬,没有办法用闻风来的疯子并不知道此地的具体情况,此前他仅仅只知烟灰客在这个世界的专横与暴行,此前他走过的介子中,他只需用一次闻风来便可知整个介子数十年发生的所有事,他向来都像是站在天顶之上俯视着介子众生,独为自己所求而行。
白玉生的介子里六道判官的不为所动,哭同异所用八苦欲入侵之事,他虽说为尘子的遭遇而愤慨,却好似并没有太有触动他心的时刻。
有意识开始他的目的仅仅是不可言给予他的吞吃八百律的任务,在走过两个重天的介子后,疯子渐渐拨开每个重天每个介子的面纱,好似一切都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雨滴落下,嘀嗒在几米外那男人的干枯的脸上,男人满脸沧桑与麻木,歪斜靠在断壁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干枯皲裂的嘴巴微张,也不知究竟是在渴求着什么,疯子无言地看着他,心里有莫名的情绪在滋生,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情绪,缓慢爬上身体。
咔擦。
一声莫名的撕裂声传入疯子耳内,霎时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的来源不是他处,反而是疯子背后那根脊骨,黑水组成的身体包裹住的那根脊骨,此刻末端那截骨头竟莫名其妙的自己裂开数道裂缝,骨中的白色微光倾洒出来散在他体内。
疯子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分出一缕思绪沉入体内静静观察着那截脊骨,然后好半响后都再没有任何变化,唯有那脊骨中的微光不断向外渗透着。
“怎么,回事?这封印没有外力破坏,怎的自己碎开了一部分?”
疯子拉回思绪,思索着脊骨封印为何自己裂开,走在他前面的胡叶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刚才我的情绪被牵引波动了一下,这玩意便碎开了一些,莫不是同我的七情有关系?我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便是在六道的七情间,莫非,这不可言的封印,封住了我的某部分七情不成?”
“啊啊,难得的清醒啊,没想到被换到这里来了。”
“老狗,你醒了?”疯子方一开口便觉不对劲,面色一沉,一手猛盖在右脸绷带上,“你不是老狗!你他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