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给傅澈打去了电话,他声音发抖。
无数次,他曾经无数次希望萱萱和他哥能分道扬镳。
可是现在,他希望大出血的是他,希望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他。
孩子早产还在抢救,医生说萱萱很可能不会再怀孕了。
他害怕傅澈知道了会抛弃萱萱。
萱萱如果没有了孩子,不能怀孕,又再一次被丈夫抛弃,她得多伤心,多难过。
傅澈听到他弟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愣了愣,他慢慢握紧手中的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傅恒声音一再哽咽,缓了好久都说不出话:“哥,你不要怪萱萱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傅澈眸中生出暗色,声音很沉,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字:“萱萱,她到底怎么了?”
傅恒声音一遍一遍模糊在喉咙里:“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她,有人,有人举报她偷生,她被列车长从火车上撵了下去,被计生委的人带走了。”
“我,我跳下火车去找她,到医院,医生说她大出血需要抢救。”
他胸口痛意翻涌,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孩子早产正在抢救,医生说她以后,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她大出血,医生要家属签字……”
傅澈对着听筒大吼:“废物!你这个废物!”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废物的弟弟!”
“那么大个人放你面前,你还能让人把她抓走?”
“萱萱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废物!垃圾!你把她的人生,都毁了!”
傅恒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怒斥声和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痛到喉咙里涌出血腥。
他吸了一口气,打电话给严昔:“麻烦转告我哥,萱萱她现在在景城。”
严昔奇怪地问:“又怎么了?傅哥等会有个重要的会,有什么急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听了前因后果,严昔不停叹气:“你干的都什么事呀?白萱萱也是命不好,一到关键时候,就给傅哥掉链子。”
严昔没听傅恒说完,哗啦一下挂断了电话,直接冲到了顶楼办公室。
“傅哥,你冷静点,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急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事,等今天的事办完再说,全厂上下几千人吃饭,你可千万不能冲动!”
“女人没了可以再找,生意黄了,大家都完了!”
傅恒给江妍打去电话。
江妍听了,说话都在打哆嗦,连夜坐车赶去了景城。
傅恒在附近找了个招待所,让江妍帮忙照顾远远。
江妍急得掉眼泪:“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你哥知道吗?他怎么说?”
傅恒默了许久:“他说,他马上来,让我们先照顾好她。”
江妍要去医院,傅恒没让:“太迟了,妈你身体不好,早点带孩子睡吧。”
“我陪着她就行,我先走了,免得等会她醒了看不见人。”
男人丢下话,快步跑回了医院。
傅恒和医院领导打了招呼,给她弄了个单间。
当地的军区领导给计生委的人打去了电话,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说他们没搞清楚情况,差点弄出人命。
计生委的每个人包括领导,都被记了个大过。
军区领导一直道歉,傅恒脸色黑沉地走了,记一百次大过又有什么用,孩子正在抢救,如果没了,她和傅澈也完了。
他推开门,白萱萱已经醒了。
她半坐在床上,手摸着肚子,听到声音,又慢慢阖上了眼。
傅恒坐在边上,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声音问:“萱萱,你要不要喝水?”
女人像是睡着了,她唇色惨白如纸,宽松的病号服套在她身上,能看见她高耸突兀的锁骨。
男人低着头:“我,我给你买了汤婆子,我,我给你泡。”
傅恒大步走出门,拿暖水瓶给她打了热水,灌好,轻轻地塞进她被窝。
男人手蹭到她脚踝,很冰很凉。
他想起来女人总是很怕冷,一降温,睡觉的时候就往他怀里缩。
就那么想想,他眼里又起了酸涩:“医生说,这两天,你只能吃流食。”
“你肚子饿不饿,我托老乡杀了一只鸡,给你炖了汤,喝点汤好吗?”
白萱萱浅浅叹了口气,一天没吃,她是真饿了。
男人看她转头,赶忙起身去打汤,还撇掉了油。
白萱萱伸手去接,男人没给,放在嘴边吹了吹:“汤有点烫,我喂你。”
白萱萱嗤了一声,声音很淡:“没必要装模作样当好人。”
“给我吧,以后离我远点就行。”
几句轻飘飘的话,像是锋利无比的尖刀一下一下插进他心脏。
男人低着头笑,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对不起,对不起萱萱。”
“我想给你买饭,排队的人太多了,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我第一时间跑来找你,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女人只是冷淡地伸出手:“说完了没?说完,就给我吧。”
男人起身拿了个小碗,给她汤打在小碗上:“萱萱,我,我……”
白萱萱摆了摆手,样子看上去很坦然:“没事,我没事,也不用解释。”
“如果有来世,麻烦你离我远点,因为我们八字不合,生来相克。”
傅恒头垂得很低,掌心被指尖扣出血,没打麻药取子弹的时候,都没像现在这样痛。
女人吃了些东西,很慢地问:“他知道了吗?”
傅恒沉默。
他后面又打了很多电话,都被人按掉了,他犹豫许久,才开口说:“知道了,在来的路上呢。”
“我哥,他拜托我照顾好你。”
白萱萱被他的谎言逗笑,傅澈特别期待这个孩子,要是知道孩子出事了,肯定扒他皮的心都有。
傅恒仔细看着她,女人眼里没有眼泪,眼尾干干的,好像已经忘记了哭。
傅恒:“萱萱,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别这样忍着好不好,我看着难受。”
女人微微侧头,又笑了笑:“那我更不应该哭了,就得让你难受,难受一辈子。”
她转过头:“我就没见过像你那么贱的人,别人都讨厌死你了,还巴巴往上凑。”
她淡嗤:“不过,好像只有我讨厌你,大家都夸你是个大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