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占极系好领带结头,淡漠地回答,“看心情。”
楚暮吃不准他的真实想法,便抿了唇,没再说话。
哪知霍占极又道:“明早我有个重要视讯会议,老太婆那边,你自己想办法应付。”
他下达命令,派给她‘入职’以来的第一个任务。
楚暮心里忐忑,面上却是从容平静,毕竟跟着他,就不是奔着白吃白喝去的,“有什么是需要特别注意和忌讳的吗?”
“你是霍太太,不用忌惮任何人。”霍占极左手斜撑着床沿,绑着领带的那只手一颗颗解开衬衫扣子,他袖口上沾了血,这件衣服往后都不会再穿,“就依着你的小性子来。”
说着,又不觉勾起唇,“这刺猬一样的脾气,专治百病。”
楚暮倒也没去深究霍占极这话是褒奖还是暗讽,她低垂脑袋沉思一会儿,才又抬起头,轻声说道:“霍爷,吃人手短拿人嘴软,只要不违法乱纪,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任职期内,我以霍太太身份招来的任何麻烦,你都要替我抹平,包括魏小姐。”
霍占极回头看着她,“跟我讲条件?”
楚暮面色平淡,“我认为,上班期间,老板都有义务确保员工的个人安全,否则,也不会有‘工伤’这一说法。”
她结下了魏舒屿这样的隐患,自是没什么好处,楚暮只要霍占极一句话,她心里的芥蒂便会全消。
像他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不至于言而无信。
霍占极一双蛊惑人心的凤眸,笔直投射在楚暮脸上,他静静盯着她秀气又带着几丝狡黠的眉眼看了一会儿,过得片刻,男人唇边的讥诮似是加深了些,略略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见他答应,楚暮一颗石头落定,“谢谢。”
霍占极收回视线,一把脱下衬衣后,赤着上半身走进浴室。
他身材修长健硕,胸腹肌肉强劲分明,硬冷有力的腹部曲线一直隐没于裤腰内,侵略性十足。
楚暮以为,他是洗了澡换身衣服要出去,他二叔那边能大半夜跑来找人,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谁想霍占极避开伤口简单冲洗后,吹干头发出来,竟是一关灯,二话不说躺上了床。
男人浑身就穿了条黑色四边睡裤,裤沿绷着紧实的体魄。
他神态自若,全然没将楚暮放在眼里,当她不存在一样。
陡然变暗的屋子,一缕皎白的月光透过微掩的窗帘依稀泄进来,在木地板上打出淡淡光影。
楚暮眼前原本是能见到一丝丝极少弱光的,就因为可以分辨出白天与黑夜,她晚上睡觉从来不敢关灯。
自己暗无天日的世界,很需要这仅有的一点点光亮。
她本想问一问霍占极,能不能……留一盏小灯?
斟酌后又算了,多数人开灯睡觉都会受干扰,她寄人篱下,何必添那么多的麻烦。
雕花大床靠墙而放,隔着一层薄薄的蚊帐,楚暮消瘦的背脊轻倚着冰凉的墙壁,她双臂环住拱起的玉腿,反正也睡不着,打算就这样坐着熬一夜。
“我对你没丝毫兴趣。”身旁的男人似乎有洞悉一切的透视眼,突然轻哂道:“不用像块贞洁牌一样立那么远。”
“我只是睡眠不好。”
自打她从那场惨烈的车祸孤零零一人幸存下来后,便就再也没睡过一天好觉。
霍占极想起他查到的那几页有关她的经历,暗夜下的鹰眸,忍不住多打量楚暮一番。
她下巴微仰,脑袋枕着墙面,四周聚拢的昏暗模糊了女人轮廓的侧角线,平添几分寥落。
霍占极闭起双眸后,将俊脸别了回来,缠着领带的手臂压上锋利的眉骨,也压住了潭底那一汪极致的深墨色。
翌日。
霍占极离开时,天还没大亮。
楚暮闭目侧靠着,脑子半梦半醒,却是清楚听见男人从起床洗漱到出门的全过程。
她昏昏沉沉又睡过去,再是等到被佣人敲门叫醒。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来了,她怕您不熟悉去北苑的路,特意过来陪您一起去见老夫人。”
楚暮摸着手边的盲杖,这霍家的人,都是些自来熟吗?还没正式介绍认识,就表现得这么热络,“好。”
阮墨雪坐在一楼大厅的红木椅上,着一身淡紫色系腰V领长裙,大波浪的沐发自然披散在肩头,半扎着,美貌毋庸置疑。
鲜少有机会能来到这里,她缓慢的环顾一周,几座院落虽都是古建筑风格,装潢用料却有着天壤之别,相较自己居住的西苑,阮墨雪更偏爱东苑这种朱甍碧瓦。
不多时,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阮墨雪忙从椅子上起身,她视线紧盯着楼梯拐角,很快便看到那抹娇小的身影。
和想象中的温婉贤淑完全不一样,楚暮穿衣十分简单,浅蓝色牛仔裤随意搭配了件荷叶领的棉质衬衫,脚下踩着一双小白鞋,她绾着高高的丸子头,没有刻意打扮,竟已是清丽脱俗。
阮墨雪晃了晃神,微笑启唇,友善的打着招呼,“占嫂。”
这是二叔的大儿媳妇,霍廷结婚没两年的老婆,楚暮连她名字都记得一清二楚,“你好,阮小姐。”
顿了顿,又继续礼貌道:“不好意思,我眼睛看不见,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妥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
阮墨雪注视着她无法聚焦的眼神,面上倒没表现出惊讶。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暮去了马场一遭,不好的风声早传到了老太太那边。
“以后都是一家人,叫我墨雪就好。”
“墨雪。”楚暮便应下她的话,公事公办的样子。
阮墨雪倒也不觉得什么,她知道楚暮对自己有戒心。
去往北苑途中,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多数时候是阮墨雪在找话题,楚暮被女佣搀扶着,三人很快来到霍老太的住所。
露天庭院里的佣人们忙忙碌碌,每个角落均被布置一新,就连今天寿宴的主厨,都是专程从国外请来的。
霍廷杵在池塘的假山前,他看着老婆把人领进院门,立马拔下唇上吃剩半截的香烟,丢到地上踩着烟头朝她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