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顾翦之没有回应她。
姜贞觉得有些奇怪，绕过屏风，却看见顾翦之脸色不佳，闭眼躺在床上。
还没好？
姜贞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在床旁，探了探顾翦之的鼻息，一点气息都没有。
顾大人不会死了吧？
姜贞有些急了，赶紧弯下身去听顾翦之的心跳。
就在她耳朵贴上顾翦之胸口时，却被他猛地抱了个严实。
姜贞：......
若不是看在他还病着，她真的会动手给他两个耳光。
「你终于来了。」顾翦之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可手上的力道却不虚。
「大人，您好了？」姜贞想坐起来，却被顾翦之抱得死紧——生病的人力气这么大的吗？
「我好了，你会嫁我吗？」顾翦之握住她双肩问，虽然他知道她不会回答，但是就是控制不住想问。
「我每日都在想，等病好了之后，我便娶你进府。白日我去上朝，你去大理寺上值，晚上回到府里我们一起吃晚膳。」
「你若是怕宰相府会找你麻烦，我就去求皇上赐昏。」
顾翦之越说越离谱，姜贞很无语，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养病吗？
「大人先养病，别的事，等病好了再说。」姜贞赶紧站起来，退了两步尽量离他远一些。
凭他刚才抱她的力气，看来他身体已无大碍，这病应该是快好了。
顾翦之看她离得这么远，叹了一口气——小香一直在逃避他，若是追得太紧，顾翦之真怕她会被吓跑。
自嘲地笑笑，顾翦之想和她多聊聊，增近彼此的距离，起了一个话头：「这几日在大理寺还习惯吗？我听说你收了不少学徒。」
姜贞点头道：「托大人的福，十个学徒一日便招满了，现在她们都能验些简单的，就是得多验验长经验，还有多练字，多写验尸结果。」
顾翦之赞同道：「确实需要多验才能长经验。依你看，她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出师？」
姜贞想了想，道：
「我打算让她们在大理寺学好基础，至少验上二十具尸体，若都能验准，并且按要求写好验尸结果，就算出师。」
「等她们出师，到各个衙门上值后，万一有验不出来的，再用信函到大理寺，我与老严还有冉禹都可以作答。」
「至于需要多久，还得看她们的天赋。不过以现在大伙的进度来看，应该不会超过半年。」
她专注在自己的职责里，顾翦之觉得很骄傲：「等我病好了，我去看看你教学成果如何。」
「好！」姜贞有信心，这段时间姑娘们勤学苦练，一定不会让顾大人失望。
「还有一件事...」姜贞停顿了一下，既然顾翦之问起大理寺的事，不如将黎丞相外室被杀案与他说一说，顾翦之一向断案如神，说不定能提供一些思路。
「还有什么？」顾翦之等着她说下文。
姜贞向他福了一礼：
「大理寺前几日送来一具女尸。是在京城外的庄子被勒死的。」
「黎丞相来认尸，说那女尸是他的外室。」
有关黎丞相外室的传闻顾翦之早就听说过。
据说丞相夫人花了很多银子，派了好几波人，甚至江湖上的游侠也请了，差点把京城的地皮都翻起来，也没有找到这个外室。
顾翦之抬眼问：「黎丞相来认尸有什么问题吗？」
姜贞可不敢说她怀疑黎丞相的外室是她娘的事，怕顾翦之会顺藤摸瓜，查出她从小逃亡到夏国当暗卫的老底。
于是，姜贞便撒了个谎：「老早以前，我陪张大小姐去庙里烧香的时候，见过黎丞相的外室，听黎丞相叫她若兰，和死者明显不是同一人。」
「死者也叫若兰吗？」顾翦之问。
姜贞点头：「黎丞相是这么叫她的。」她看向顾翦之，「大人，您说有没有可能，黎丞相有两个外室，都叫若兰？」
顾翦之撑着身子欲坐起来，姜贞赶忙上前扶他，他顺势让姜贞坐在床旁与他对视。
两人的距离让顾翦之很满意，他看着姜贞的眼睛认真分析道：
「有三种可能。第一，你当时去烧香时看错了。第二，黎大人有两个叫若兰的外室。这第三嘛，」顾翦之嘴角勾了勾，「是黎丞相用的偷天换日之计。」
「此话怎讲？」姜贞不明白。
顾翦之温柔又耐心地解释：「丞相夫人的娘家刘家是前朝大望族，势力盘根错节，非一般世家能比拟。黎丞相当初能入朝堂为官，且改朝换代也没影响官运，刘家使了不少力气。」
「黎丞相夫妇对外一直表现得很是恩爱，二人就算只有黎紫衣一个女儿，他也一直没有纳妾。所以当时黎丞相有外室的消息传出来，京城世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很震惊。」
「据说是因为外室的女儿突然到黎家来认亲，丞相大人才不得不承认。」
「身为刘氏望族嫡长女的丞相夫人，怎会受这番屈辱？她一方面将黎四小姐打发到珞县老家；另一方面，想必是下了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外室挖出来的决心。」
「而黎丞相，若是不能阻止刘家去找这个真的外室夫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刘家找到一个他安排好的假外室夫人，并且让刘家成功除掉这个假外室夫人。」
姜贞茅塞顿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只要有个替死鬼让丞相夫人找到，真正的外室夫人才能安全。」
不然刘家怎么会善罢甘休？黎丞相果然好计谋！
姜贞从小勤练武功，到了盛国后又当了五年的丫鬟，揣摩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的功力虽然有一些，也只限于后院的小打小闹，比起顾翦之这样的断案能手，实在差得太远了。
顾翦之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不再是刚才那样拒他于千里之外，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举荐她去大理寺效力是正确的决定。
就算小香现在对他不上心，可保不定有破不了的案子时，会主动来找他解惑。
「大人，您真是神了！」姜贞如今笃定，黎丞相属于顾翦之说的第三种情况，那个死掉的外室，是黎丞相安排的替死鬼。
她决心继续跟踪黎丞相，查找娘的下落。
正好邵大人让她同李目还有赵实一起查案，她可以借着查案的机会跟踪黎丞相再找找。
姜贞站起来向顾翦之双手握拳，行江湖最高礼仪：「大人真是英明神武！今后断案还请大人多多指教！」说罢便喜滋滋地出屋了。
留下坐在床上满脸病容的顾翦之，孤独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每次都是这样，一用完他，头也不回地拍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