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南巡归来第三日,宫中设夜宴,说是圣上要犒赏二皇子南巡办事得利,不过明眼人还看出了皇帝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也让四皇子借此机会多与众臣熟识。
钟家人自然是要去的。
当天黄昏时分,宫门口车水马龙。
不知是不是凑巧,钟家的马车刚到宫门口,晋王府的马车也到了。
两家位高权重,其他官员自是要让他们先行,打过招呼后,都将车队赶到了后面,索性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大家就都盯着两家看。
几个月前晋王府下聘那风光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不知羡煞多少人家,只是怎么如今瞧这两家的情形不太对?
众目睽睽下,这钟大将军竟对晋王的问候不闻不问,他全程沉着一张脸,还冷哼了声,显然是对晋王所有不满。
而跟在晋王身后的晋王世子的态度就更奇怪了,直接目不斜视,完全无视了钟家人。
这哪里像是即将要结亲的两家人?
“这……这两家是怎么了?”
“不知啊,我看那钟家似乎是恼了晋王一家,难不成两家婚约有变?”
“不能吧?这两家可是圣上亲自赐婚,谁敢抗旨?”
堵在后面等候的几家女眷下了马车小声地议论起来。
“我倒是知道些情况……”
“什么情况?”
“我也是听我夫君说的,好像是世子和钟大小姐在南下的路上因一女子起了争执,当时闹得很大呢……”
“啊?那现下要如何收场?”
隐隐有议论声传进来,马车内,钟泠月与母亲相视一笑。
很好,这就是她们要的效果。
在众人面前做了戏,自有人到处说去,想必那二皇子这下更坚信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吧?
“夫人,主子,可以下车了。”竹意在外边提醒。
两人弯腰下车,往宫门内走去。
边上,景煜珩落后晋王和晋王妃几步,与钟泠月一行人几乎是并行。
在后方众人望过去的视线之中,他们看见那钟家大小姐往边上挪了好几步,脚步也加快了些,像是刻意在避开那晋王世子。
被未来的世子妃如此落了面子,后方围观之人都不敢想那晋王世子此刻会是何等脸色。
想来是很难看了。
不过众人可都猜错了。
背对着他们的晋王世子,此时脸上正难掩笑意,怎么控制也无法压抑那嘴角的笑。
前方的晋王妃听到一声极低的笑,回过头去,又很快不忍直视似般转回去。
身侧的晋王见到她的动作,也好奇地回头,没一会,与自家王妃一般,看不下去,回头。
晋王妃轻笑,“瞧见了?”
瞧见你儿子笑得那般不值钱的样子了?
只是见到那钟家的姑娘就欢喜成这样,日后要是娶进来,那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
晋王冷哼,“也不知道是谁出门时对本王千叮咛万嘱咐,让本王千万不能露出破绽,那他自己傻笑成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了?”
“真是沉不住气!”
晋王妃嗔他,“明璟这年纪能瞒得住什么事?再说了,王爷忘记自己当年偷偷翻我院子墙头的德行了?还好意思说明璟!”
晋王被揭了老底,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不敢说话了。
不过他高大的身躯却往边上挪了些,正好挡住自家儿子的脸,让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可晋王挡得住人,却挡不住景煜珩那怎么压都还是在上扬的嘴角。
即便天色渐暗,视线不如白日里那么清晰,景煜珩还是一下子就瞥到了戴在钟泠月发髻上的那支竹叶簪。
他没有看错,就是他做的那支。
她戴上了。
钟泠月在前边走着,虽未回头,却总觉得景煜珩在盯着她看。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那簪子上被打磨得平滑的竹叶,又赶紧收了手。
她想起今日出来时,师姐还问呢,问她是从哪找来的替代品,乍一看还挺像,近看细节之处却与师兄之前做的那支还是有挺大的差距,不像是手艺人做的。
她猜,这簪子就是他自己做的吧?
看外表是挺一般的,不过,才不是替代品呢。
“笑什么?不是你说要一直冷脸的?”
王沁兰提醒身侧不知为何发笑的女儿。
“知道了……”
钟泠月点头应下,收了笑意跟在母亲身边往前走,只不过,才走出去了没几步,那强行抿直的嘴又忍不住上扬了。
王沁兰余光瞥向自己右后方那高挑少年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无奈一笑。
算了,天色这般黑,前方也没人,想笑就笑吧。
一行人到了今日设宴之处。
此时距离开宴还有些时间,皇帝太后和各位后妃也没到,倒是不必太过拘束。
很快有相熟的人来寻钟天骥夫妇说话。
钟泠月探头巡视了一圈,没看见戚映雪的身影,想着她似乎每次都到得晚,许是又在捣鼓什么吃的,就干脆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等她。
至于景煜珩,刚一到此处就被端王世子几人喊走了,这会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钟姑娘。”
突然,身侧给她倒茶水的宫女开口唤她。
钟泠月转头看她。
宫女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周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二皇子请你现在到殿外东南方向的荷花池一见。”
终于来了!
钟泠月听了这话后并未惊讶,反而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出。
在京城中,二皇子若想见她,确实不像在杭城一般方便。
京中局势复杂,他要做的又是见不得人的事,若是被人看见,日后出了事定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如果她是二皇子,也会借助今日皇帝设宴的机会与自己相见。
宫中人虽多,看起来更容易被发现,可到底是他最熟悉之处,想安排个说话的地方,自是轻而易举的,也不会被怀疑。
“知道了。”
钟泠月将茶水饮尽,放下茶盏后站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