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淮走的干脆,刘氏怀孕本就郁结于心,一时不得舒气,生生被气哭出来。
蒲柳见大奶奶哭成这样,忙倒了一杯热茶上前,又唤人去打了温水,预备着擦脸洗手。
“哎呀,大奶奶,您现在怀着身子可不兴哭啊。你一难受肚子里的小主子也要难受的。”
刘氏哭的更厉害了,“我替他操持这个家里,生了一双儿女,如今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就是这样对我的。”
“那李姨娘有什么好的?生得一副狐媚样子,生生将他的魂给勾了去。”
刘氏越说越委屈,抱着蒲柳呜咽着。蒲柳是她娘家陪嫁过来的丫鬟,刘氏有什么心里话也只跟蒲柳说。
“大奶奶莫为了那贱人生气,李姨娘再得宠,大爷也不会让她有孩子的,咱们屋里的正头奶奶可就只有你一位。”
蒲柳越说越刻薄,“您是什么身份?往后那李氏还不是要看您的脸色过活?”
她一边说一边帮刘氏擦泪,好不容易哄好了刘氏,又伺候她洗脸擦手,喝了盏晾的温热的茶,身上一下舒服多了。
“你说的对,我是什么身份,李姨娘又是什么身份,为了她跟大爷置气不值当。”刘氏的眼神突然阴翳起来,“同样是怀着裴家的曾孙,谢氏凭什么就能得到锦衣玉食,丈夫爱护。”
蒲柳接茶盏的手抖了一下,都说女人怀孕之后脾气会变得很奇怪,她家奶奶便是如此。从前她也犯不着跟四奶奶攀比计较,如今望舒院得了什么好东西,她都要拿出来与自己的比一比。
四奶奶出身高门,又是嫡房媳妇,跟大奶奶原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她私下劝过刘氏多回,只是刘氏都听不进去。
刘氏眸子闪了闪,想到了给谢莞泠添堵的好办法。
***
裴云川人逢喜事精神爽,就差没拿个牌子写上挂在胸前昭告天下了。
安四爷与他许久不见,不由分说的要拉他去茶楼下棋。“前些日子叫你出来钓鱼你不来,叫你出来品茗你也不来,你说公事缠身不能赴约,我便依你说的。”
“可最近朝中没什么事能缠住你,你再要推辞,可就是不给我这个老朋友面子。”
裴云川提着手里的话梅,笑的像个二傻子。“我的确是有事不能跟你下棋,我夫人想吃话梅,我排了老半天的队才买到的,这会儿得赶紧回去,免得她馋。”
安四爷眼睛瞪的老大,指着裴云川哆哆嗦嗦道:“裴云川啊裴云川,我看你是栽你夫人手里了。”
裴云川抱着话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下次我递帖子请你。”
他摆摆手,转过身就跑了。
安四爷无语望天,他是安靖的四叔,自裴云川娶了谢莞泠之后,安靖便时常在他面前提起裴云川。
说没想到凶名远扬的裴云川对待妻子也会有这般铁汉柔情的一面。
安四爷只觉得安靖在拿玩笑话哄他。他认识裴云川都多少年了,裴云川哪来的柔情?
如今看着裴云川如同毛头小子情窦初开的模样,安四爷觉得脸被打的好痛。
裴云川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但一向谨慎的他却没有发现,正有一人站在身后,目光死死的黏在他身上。
食楼二楼的雅间,窗户大开,周景宣站在窗边,看着裴云川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
司北曲“啧啧”两声,道了声:“红颜祸水啊。”
周景宣转过身,脸上没有表情。“本就是我不对,何来祸水一说?”
“我又没指名道姓,你着什么急。”
司北曲晃着扇子,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啧啧道:“不过说起来,谢家妹子长相也就一般,难为你们一个个的为她那么上头。”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只看外表。不过世子这般肤浅的人体会不来也是正常。”
司北曲的笑容微微僵了僵,随即嘲讽道:“你倒是不肤浅,否则怎么看得上那位其貌不扬的陈姨娘。”
周景宣被他嘲讽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闷闷转身,“世子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别介,才说你几句就不高兴了。”司北曲拉着他,“你先说我的,还不许我说你了?小气。”
“我要一幅画,你帮我找来。”
司北曲不客气道,“我救过你,这个要求不难吧。”
“什么画?”
“李夫人的傲雪寒梅图。”
周景宣的瞳孔猛的缩了一下,这幅图他并不陌生。谢太傅收集了很多名画,其中就有这幅傲雪寒梅图,他见过很多次。
他立刻警惕起来,“你要这个做什么?”
“放心,我只要画不要命。”
司北曲微微勾唇,“你若不肯去,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司北曲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周景宣紧抿着唇,道:“我会想办法。”
他食楼出来,只觉得浑身不舒坦。车夫一连问了两遍是否回家,他才回过神。
“去定远侯府吧。”
裴母听管家说周景宣来拜见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片刻后才叹一声气。“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请他进来吧。”
曲氏捏着帕子,道:“娘,可是景宣……”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裴母抿了口茶,她知道曲氏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周景宣从前跟谢莞泠定过亲的事情。
周、谢两家退亲是周景宣有错在先,老四也是等两人婚约解除后,才向谢家提亲。
两人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又没违反伦理律法,不必心虚。
曲氏点头应是。
周景宣依着跟裴云川的关系,经常在定远侯府留宿,对裴家人和裴家的布局已经十分熟悉了,但他这次来依旧跟在管家的身后,进了裴母的院子。
“孙儿给曾祖母、祖母请安,一年未见,二位身子可好?”
“我们都好。”曲氏连忙点头,伸手将她扶起来,“好孩子,瘦了不少,也黑了,可见是在军营吃了苦头的。”
“好男儿自当磨练一番。”
裴母笑道:“有劳你还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