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宗玥猜对了,李季安没法迅速返回,正撒丫子狂奔,远离定光的案发现场。
不过从定光的脚力来看,他的同门师兄弟必然也很快。加上钦天监的助力,追上他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一路向北,造成再次逃窜草原的假象;然后收敛气息,隐蔽身形,伏于路边。
等法敬等三人快马而过之后,往西边跑去。西部地区山峦起伏,地形错综复杂,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在确保与追兵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后,他再次调整方向,朝南行进,巧妙地绕开京都,向着碧云宗的方向迂回前进。
虽然很绕,基本没人能追上他。
只是这样一来,楼兰寺不开心,钦天监也不开心。
而对于慈恩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悲伤的了。但在他们回去的时候,有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周翼宇看清楚他的容貌以后,长揖行礼,乖乖退到慈恩身后。
“施主,为何拦住老衲去路?”慈恩皱眉道,“我们之间有仇?”
“以前没有,以后可能会有。” 那男子语气平静,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是谁?”
“王道林。”
周翼宇低声解释道,“李季安的大师兄。”
慈恩道,“我正要去找你,既然你师父不在,你就是掌门人。我问你,李季安身在何处?”
王道林回答道,“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件事情的。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惹我小师弟。”
慈恩冷笑道,“你这是要庇护你的师弟咯?”
王道林摇头道,“不是,他并没有滥杀无辜,你们却要一心置他于死地。这是对你们做出最后的警告。”
慈恩本就怒火中烧,此刻更是被王道林的话所激怒,怒喝道:“好!那就让贫僧来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
说完,他双手一抬,一尊巨大的佛像拔地而起,怒目圆睁,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天地元气受到挤压,向四周扩散,吹散了王道林用木簪松松垮垮挽起来的头发。
王道林面对这尊法相带来的磅礴气势,面色未变,眼中闪过一抹凝重。他并未急于后退或反击,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点,空气中仿佛有涟漪荡漾开来,与那佛像释放的威压悄然碰撞,在无形间减缓了威压的冲击。
“慈恩大师,我无意与你争斗,更不愿伤了楼兰寺千年清誉。”王道林的声音平静而深沉,仿佛能穿透一切喧嚣,直达人心,“真要动手,我王道林也并非任人欺凌之辈。今日之事,只望大师三思而后行,莫让无辜之人再受牵连。”
慈恩闻言,怒意更甚,冷哼一声道,“哼,王道林,你休要以为凭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说服于我。李季安所犯之事,证据确凿,天下人皆知,岂容你轻易抹杀?”
说完,巨大的法相伸出一只手,朝王道林虚空一握。
王道林的身体犹如被无数缚魂锁捆绑,骤然紧绷,同时不由自主地向慈恩的法相飘去。
慈恩已经在圆满境中境修行多年,是中境强者,却不得再前进一步。塔宏派他入世,也是让他顺便寻找自己的机缘,得以成就圆满上境。
到目前为止,他是楼兰寺入世者中道行最深的人。
王道林皱了皱眉,他生性洒脱,最不喜欢被束缚。因不喜欢修符,被张灿又打又骂,符道上的东西还是没有学一丁点。
所以他有些生气,抽出戒尺,照着佛头敲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轻柔,没有猛虎下山、毁天灭地的威猛气势,就像教书的先生打不听话的学生,照手心打了一下。
戒尺长约为一尺二寸,宽一寸五分;长条形,两端略宽,中间稍窄,便于先生手持。它是如此普通,和私塾先生手里的戒尺没有任何不同。与巨大的法相相比,比一根针还细。
就是这么普通的戒尺,就是这么随意地一敲,慈恩就是躲不开。
佛头突然出现一缕细细的裂缝,并不断蔓延开来。
慈恩的肉身巨震,额头留下一缕鲜血。他努力维持着快要溃散的法相,手中掐了个法印。
法相巨手抬起,朝空中的王道林一掌拍下,手心里有个大大的卍印。他要将王道林就地镇压!
王道林身上的束缚已解,脚踏七星步,口中郎朗念咒,“欻火伯温,霹雳前奔。威光啖吼,震动乾坤。敕!”
引雷诀再现,慈恩终于体会到定光的痛苦了。
巨大的雷电直接打在法相上,本就摇摇欲坠的佛像一触即溃,轰然散去。
慈恩的心神大受牵连,心脉受损,张口“哇”吐出鲜血,浑身颤抖。
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往后倒去。
换做李季安,此刻必定补刀。
但王道林确实不怎么会打架,他收了引雷诀,飘然落地。
但真打起来你又不能说他弱。
定心、慧海抢先一步,站在慈恩身前护住了他,神色紧张,眼神戒备。
其实他们心里明白,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护得住。
“我原以为来的会是你们的住持,至少也是首座、院监这样的人物,所以一直暗中戒备,没有现身。没想到只来了戒律院的长老,还不是院长。”王道林叹息道,“我应该早点出手的,不会让你们打伤我的师妹。”
定心和慧海对视一眼,心中苦涩。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离开了楼兰寺以后,自己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俯瞰众生的威严,在夏唐这片陌生的国土上,连连受挫。
法明死了,定海死了,戒明死了,定光死了,慈恩重伤。定心和慧海终于明白,自己也会死的。
天天念经,发下宏大誓言,“地狱不空,誓不轮回。”可直面死亡的时候,自己是否真的这般有勇气?
眼前这个教书先生并没有起杀心,但他们已经失去了对抗的勇气。
定心的心脏如打鼓一般剧烈,呼吸急促,头顶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道林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看着定心和慧海,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你们本是修行之人,却为何被世俗所困?李季安之事,或许另有隐情,你们为何不愿去探寻真相?”
定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王道林,你虽言之有理,但李季安所犯之罪,证据确凿,不容狡辩。我们身为楼兰寺弟子,有责任维护正义,清除邪恶。”
慧海也附和道:“不错。你身为李季安的大师兄,理应劝他迷途知返,而不是助纣为虐。你若肯束手就擒,随我们回楼兰寺接受审判,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慧海的话虽然说得大义凛然,但声音却有些颤抖,气势上就矮了一大截,听着便有些滑稽。
周翼宇本就想笑,被他这一番话逗得脸都憋红了,呼吸声怪异,山羊胡子抖个不停。
王道林叹了一口气,“告诉楼兰寺住持,要杀我师弟,先来云悠居杀我。否则,我先杀了你们。”
说完,他犹如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定心和慧海面面相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