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楼前脚刚走。
凤栖宫静谧的空气陡然被一声呼喊打破。
“姑姑，姑姑，您快来看呀！”
只见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女人从宫殿侧廊奔了出来。
脏兮兮的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急切与兴奋。
她冲到王雉面前，把怀里抱的两个布娃娃凑上去。
一脸高兴的喊着：
“姑姑，您快瞧瞧，我的孩子多好看呀！”
王雉赶忙迎上去，扶着她的身子，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姝儿，慢些，别摔着了。”
说着，目光看向那两个布娃娃，脸上露出几分酸楚的笑容。
“哎呀，姝儿的孩子真好看。”
“你看这眼睛、鼻子和嘴巴，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女人仿若得到了极大满足，脸上露出怪异而纯真的笑容。
轻轻用手抚摸着娃娃的“脸”，嘴里喃喃自语：
“宝宝，姑姑也喜欢你们.......”
王雉见状，眼眶瞬间红了。
伸手帮女人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轻轻揽过对方肩膀。
语气轻柔的劝道：
“姝儿乖，咱进屋去，外面冷，姑姑给你拿你最爱吃的点心，好不好？”
女人歪着脑袋没有回应。
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一直傻笑。
王雉似乎早就习惯了。
半扶半抱着带她往殿内走去。
安置好姝儿后，她坐在床边沉沉不语。
她心疼的看着那张消瘦而憔悴的脸，随后又闪过一抹浓浓的恨意。
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太监”，目光里带着几分期许和决绝。
“小宝啊！”
“将来你若是得了天下。”
“干娘希望你不要拿女人做筹码去换取任何东西。”
“你只有成为最强的人，别人才不敢和你讨价还价，你明白吗？”
小太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干娘说的，小宝一定照做，绝不辜负干娘的期望。”
王雉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王家府邸。
朱漆大门在血光映衬下，透着一股森冷之气。
高大的门庭，彰显着整个家族的显赫地位。
王锦换上紫貂大氅，步入中堂。
堂内炭火燃烧。
火盆里的木炭不时发出“噼啪”声响。
王家的骨干成员和一众幕僚早已齐聚于此。
众人面色凝重，低声议论着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言语间，透露出强烈的不满。
“这小小西厂过于嚣张了，竟敢在朝堂之上公然行凶，视我王家于何地？”
一位王家子弟愤懑的拍着桌子。
另一人握着腰间的刀柄，不安分的来回踱步。
“这个仇必须报！”
“区区一个阉人，仗着有周穆帝撑腰，竟敢骑到我王家头上。”
“这次我定要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扬言要报复花小楼，甚至有人将矛头直指周穆帝。
言辞之间， 满是愤恨与不甘。
堂内的气氛愈发紧张。
就在此时。
一直坐在角落沉默不言的幕僚宋立仁，轻轻咳嗽了一声。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他。
王锦垂眸看了一眼，沉声道：“宋先生有何高见吗？”
宋立仁微微拱了拱手。
“高见倒谈不上。”
“只是宋某以为，此事切不可莽撞啊！”
“花小楼不是普通人，他已是武道大圆满之境。”
“这般境界，莫说是我们，便是集结全京城的天罡境高手一同围攻，也未必能拿下他。”
王家众人听罢。
先是一愣，继而面露不服之色。
一个年轻气盛的王家子弟站了出来。
“宋先生，此言差矣。”
“我王家可不止有有天罡境高手，还有城内十万守军，城外二十万大军。”
“花小楼再厉害也只是匹夫之勇，他还能打的过几十万大军不成？”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王家能稳控大周上百年，就是因为手里紧紧握着兵权。
从京城到北境驻军，全部都有王家的人。
宋立仁微微摇头，不紧不慢地说：
“公子所言确实有理。”
“花小楼匹夫之勇，的确打不过几十万大军。”
“可是…….若花小楼匹夫一怒，持剑冲入府邸乱杀，在座诸位谁能挡住他？！”
“主公手握兵权不假，可调兵遣将需要时间。”
“而一个武道大圆满的高手想屠灭满门，恐怕一炷香都用不到吧？”
“难道我们要让几十万大军入城，每天都守着王家吗？”
众人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一旁的苦缘和尚也发话了。
“阿弥陀佛！”
“宋施主所言不差。”
“依贫僧对花小楼的了解，他若想灭掉王家，恐怕半炷香就足够了。”
堂中再次陷入死一般寂静，人人低头盯着炭火。
大家都清楚苦缘和尚的实力。
王家供奉的六位天罡境高手，没一个人能在他手里走过二十招。
而花小楼仅凭一人之力就能重伤苦缘和尚，连杀十八罗汉。
连江湖久负盛名的云谷双侠都惨死剑下。
这等武力，已非常人所及。
宋立仁见状，又鼓励道：
“大家也不必惊慌懈怠。”
“花小楼武功虽高，却也有他的忌惮之处。”
“如今大周兵权尽在主公手中，他若敢轻举妄动，难道就不怕我们鱼死网破吗？”
众人听了他的话，脸色顿时缓和不少。
王锦皱起眉头，神色忧虑无比。
“话虽如此，可姬博现在有了花小楼撑腰，已经开始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宋立仁微微一笑，安慰道：
“主公不必多虑。”
“周穆帝手里只有一张牌可打。”
“而我们手里的牌可就多了，兵权、政权、财权等等全被我们把控。”
“周穆帝即便有花小楼撑腰，也无法扭转大势。”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立刻就让众人眼里再次亮起光芒。
如今双方处于相互忌惮阶段，谁也不敢率先挑起争端。
否则，下场必然是玉石俱焚！
堂中一片沉默过后。
王锦轻咳一声。
苍老的目光掠过炭火，落在旁边的魁梧男子身上。
“坚儿，你刚从北境回来，可有重要情报？”
魁梧男子立刻站起身。
“父亲，今年北疆大雪凶猛。”
“据探子来报，北蛮诸部牛羊死伤惨重，很多人都没了食物。”
“孩儿以为，北蛮极有可能大举起兵，南下劫掠。”
“边境和京城，应当早做防备。”
王锦坐在主位上，微微眯起苍老的眼睛，手指抚摸着大氅的皮毛。
沉吟片刻后，他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无妨，这种事年年冬天都会发生，不必小题大做。”
“那些野蛮之徒来我大周，只是为了抢掠财物，抢够了自然就会回去。”
“到时候我们多备一些物资，便可打发他们。”
魁梧男子神色忧虑，明显还有些不放心：“父亲，孩儿还是担心........”
“此事无需多言，按照老夫的安排去做。”
王锦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久居高位的傲慢和自信。
“是！”
魁梧男子只好落座。
这时候，王锦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冷眸盯着炭盆里的火焰。
“姬博昏庸好淫，在位已经十八年了。”
“他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王家为了大周付出诸多，而他姬家却坐享其成，怎能容许他这般忤逆呢？”
“依老夫之见，这大周皇帝该另选明君了。”
他晃了晃身子。
后背靠着椅背，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位掌控大周七十余年的老人，此时就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审判官。
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寒意，让在座众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宋立仁拱了拱手：
“主公所言极是。”
“只是周穆帝膝下的皇子都已经长大了，各个都有自己的主见，恐怕不好掌控啊！”
王锦微微抖动了一下白眉。
“那就找个年幼的吧，这样能控制的久一些。”
“雉儿不能生育，恐怕是指望不上了，必须另选一人纳入后宫。”
说着，那双苍老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角落里的男子身上。
王健察觉到祖父的目光，心头顿时一紧。
果然，王锦开口了。
“健儿，你正好有个女儿，正值妙龄，不如送入宫中去吧。”
王健瞬间面色惨白，声音颤抖着说：
“祖父，月娥她还小啊！”
“不如您换个人吧，这孩子的母亲刚离世，我实在不忍心离开她。”
说着，王健眼眶泛红，泪水直接流了下来。
然而。
他的这番求情并未得到家族其他人的同情。
“王健，如今家族危难之时，你怎能如此自私？”
“我等为了家族大业，谁没有牺牲过，区区一个女儿罢了，你再生几个不就好了！”
“你要想清楚，你这女儿早晚都要嫁人，家主让你女儿嫁给皇帝，那是她的造化。”
“是呀，是呀，将来月娥若是生了儿子，我们肯定拥护他当皇帝。”
“.......”
族人或是训斥，或是劝说。
仿佛只要王健不答应，他就会成为家族里的罪人。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好……..我答应便是！”
王锦满意的点了点头，神色也缓和许多。
“健儿放心。”
“王家不会亏待你们父女。”
“若是月娥能生下一位皇子，日后这皇位自然就是她孩子的。”
“家族一定会给予你最丰厚的补偿！”
王健点了点头。
默默坐回了椅子，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无光。
这就是大家族的无奈。
没有人能反抗。